一日,两日,三日......十日……
不过是一吸之间,光阴便去了十日。
十日虽短,然而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的十日?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跳丸秘法之下,不过是三十六吸又半吸的时光。
去掉年少的幼年,暮霭沉沉的暮年,人又能剩多少璀璨明媚的光阴?
是以,人世间有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珍惜少年时的说法。
……
“跳丸日月,浮生若梦……”
幽幢的声音传得很远,似晨钟暮鼓,荡人心肝。
冲虚道长急急的往后退,看着那跳丸法宝的莹光,神情也是颇为忌惮。
半晌,他抚了抚长须,颇为怅惘的叹道。
“时光荏苒,美人迟暮,将军白头,再是鲜衣怒马,叱咤风云,也不过是昨日之事。”
“顾小郎,这便是跳丸秘法的厉害之处。”
“就是可惜了,此次过后,人间不再有这跳丸法宝,也不再有小郎这般惊才绝艳的人,唉,着实令人心生惋惜。”
他似模似样的沉痛惋惜一番,继续又道。
“罢罢,都说宝剑赠英雄,好马配好鞍,有小郎这般钟灵毓秀的人陪葬,我这跳丸法宝折损的,倒也不算埋没。”
冲虚道长心里可惜跳丸法宝,不过,他心里也知,要是能就此将顾昭杀了,舍得这一法宝,倒也值得。
想着靖州城的太平,他的目光一凛,暗暗思忖。
倘若此子得活,于他们东梁的复国大业而言,定然是一块绊脚石。
陛下......
想到庆德皇帝,冲虚道长面上愈发坚毅。
他定然会为他家陛下除去这心腹之患,恭迎陛下圣驾归来!
……
此时,冲虚道长没了拂尘,他一摔袖,负手而立,目光瞥过那一处的绿光。
顾昭的身影已经被绿光笼罩,瞧不真切,不过,里头时不时的有元炁溢散而出,显然是在尝试破局之法。
冲虚道长又将视线移向那未明的东方,神情从容的笑了笑。
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那可是他的跳丸法宝啊,此物一出,无人能逃,他只需静候佳音。
......
那厢,顾昭在这跳丸跃空之时,便知为何会有这一声浮生若梦的叹息了。
时光在她身上飞快的流逝,她看到自己的身量变高了。
只见四肢愈发的修长,开始有了少女的轻盈婉约,高高束起的发髻随着发丝的生长,上头束缚的发带掉落在地。
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眉如远山含黛,肌肤白皙似有莹光,上头缀一双明澈有神的含星目。
气质清冷稍显冷漠,清贵自持,自有一种疏离之感。
那是长大的顾昭。
然而,时光无情,它能让牙牙学语的稚儿成为活泼可爱的少年,也能让孔武有力的青年人一点点的佝偻,最后成了暮霭沉沉的暮年。
不知不觉中,顾昭走过青年,再走近了暮年。
在肌肤失去了润泽的那一刹那,说实话,顾昭心里有些慌张,然而,这跳丸法宝着实的厉害,元炁朝法宝中砸去之时,就像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她试着挣脱这跳丸日月,然而,它们就似天畔的日月一般,于苍穹之中高挂,不可亲不可近,光辉撒下,却又无处不在。
凡俗中人,避无可避。
不过是几吸之间,那双白皙细腻的手上就爬上了皱纹。
顾昭抬手看了一眼,还不待着急慌张,这时,似有一阵山风吹来,似一双温柔的大手,带着安抚之意。
她的心里倏忽的平静。
顾昭想了想,盘腿坐了下来,屏息凝神。
不过是一瞬的时间,便已经入定。
光阴流逝,斗转星移,谁又能阻拦?
有生自然有死,万木枯萎,来年又能是一片新绿,死,又有何惧?
逃避这死亡,不过是逃避生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