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必大费周章了,”钟老幽幽地说道,“陛下的手段老朽已经领教透底了。躯体之伤,比不过陛下手下阴狠的谩骂,比不过目睹狱情的刑责,老朽身心俱疲,早已如行尸走肉了。”
“因此朕方才说,会再找几个伴来给钟老作陪,”楚蔽说道,“钟老病了,看似心病,实则冥顽不灵,老眼昏花,如先帝们般昏聩,无可救药。”
“那你怎不让我死!”老人大喊道,说着扑向了牢门,对着他厉声道,“你不是杀人不眨眼吗?快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楚蔽微微往后仰了身子,面不改色地说道:“就算是药石无医,朕也会吩咐医官全力医治钟老。钟老还想治何病?一并说出来,朕听着。毕竟朕网罗了世上一众圣手为朕调理隐疾呵。”
“……”
钟老忽然又平静了下来,喘了口气说道:“老朽没疯,该吃药的是陛下你,陛下脸皮厚到都肯自己说自己的无能了。”
“嗯,”楚蔽说道,“朕无能,才留你等到如今。朕残暴,才留着一众兄弟仍不杀。”
他笑了一声,说道:“朕想通了,朕今后还是将那几位都杀了罢。什么太子,什么堂兄弟,钟老最为钟爱哪一个?告诉朕,朕杀给你看。”
钟老“呵呵呵呵”地笑了。
他抬头望了一眼刺目的天窗,转而盯上牢外的双眼:“陛下,你还未找到那东西吧?”
他笑得诡异了起来:“你骗不了我。”
楚蔽眼睛都不眨:“朕有说朕找着了么?”
“哈哈哈你活该找不着!”
楚蔽不置可否:“朕日后会将咸池殿夷为平地,掘地三尺。”
“地下的亡魂都看着你呢!陛下!你这是要放他们出来了吗?哈哈哈!”
楚蔽起身垂眸看着老头:“你莫要太想念他们了,朕会留着你的。”
“老朽什么都不记得了!”
“朕还没问你呢。”
“陛下又何必问老朽呢!”
“朕有说还会问你么、”
“……“
”暴君!你滥杀无辜,目无尊长,人神共愤,终遭天谴!”
楚蔽走到一旁,冷声道:“朕觉得不必替钟老你请医官了,钟老在此处衣食无忧,虽看起来身形消瘦,但没想到仍是中气十足。”
铰链在枯草堆里急速摩擦,坑坑洼洼的泥牢里黑黝黝地脏污不堪。
老者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吐出的字眼仍然是骂骂咧咧地嘶哑之声:“你个暴君……你个疯帝……你不得善终……”
背着身离开地楚蔽回过头来,平静地说道:“钟老,你且正眼看看,此刻到底是谁疯了,曾经到底是谁残暴?时至今日到底谁才算是不得善终?”
墙边的守卫有些不知所措,低头请示问道:“陛下,稍后可要对此犯人用刑?”
从方才见势不好,就可看出这老人是活不久了。
疯老头这是污了陛下的耳。
楚蔽却目视前方地说道:“好生招待着罢,朕不缺他那口粮。”
守卫闻言便去找破布,想塞住老头无尽谩骂的脏嘴。
“不必封口。”楚蔽淡然道。
周遭有一瞬的惊滞,接着应声再次取走了脏布块。
楚蔽道:“钟老一人在这间难免孤寂,难免苦闷,难免寂寥,孤家寡人一个,老了也无人作陪。”
他继而看向喘着粗气的老头:“儿孙呢?孝心何在?没一个肯出面侍疾送终的?钟老生那么多也白生了。朕替你都找过来罢?”
说着,他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
声后传来的还是老头的怒喝:“多死几个老朽的儿孙又如何?正如同那咸池殿亡魂一般的无名冤屈!世人今日不知,终有一日亦会昭告天下!真相大白!”
*
过了一日。
咸毓用完午膳后,困得像是一只鬼。
因为她起迟了,腹内空空如也,却一口气吃了顿大的,所以一下子就吃完无比犯困。
要说她为什么吃得那么快,还是因为昨天冒出了良公公的情况,让她一个起迟了的人有些儿急了,怕自己饭还没吃上,又有什么公公登门前来。
她猜宫里做事肯定是章程稳妥的。可能她住的地方的地理位置,正好他们安排好顺序的时间点是午间。别到时又有上门请她的,然后她还没来得及吃完。
所以咸毓突然有了晚起的危机感来。之前她睡懒觉是仗着原身身份边缘无人关心,但现在连皇帝大叔身边的太监都那么和蔼可亲的,可见这个宫里好像不太看人下菜碟?
国库丰裕的朝代真是舒坦呐,宫里不受宠的嫔妃用度都不亏待。
咸毓推测明白后,就觉得自己完全明白了。
可是虽然午膳吃得急,但今天倒是没等到什么公公了。
咸毓正要再等胃里消化片刻后就回榻上睡午觉,这时门口迎见人的团儿就小跑了进来。
“美人,甄才人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