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小严呀!”严颢摸不着头脑,“晚辈严颢,您先前还夸过我一二呢,钟老你怎么不记得了?”
钟老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如今的后生倒是机敏过人呐。”
此话虽像是在夸人。但严颢听出来钟老是在讽人。
虽他也不知钟老为何讽刺于他,但他也解释了起来:“钟老,晚辈不才,人生在世也不过是为了安身立命,我自认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父母……”
“虚伪至极!”钟老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那日私宅你也在场,亲眼看见刺客被伏诛——你难道还想不到我会受牵连?眼下还问我如何进来的?!”
严颢一愣,无辜道:“可是……可是晚辈不就没被抓么……”
所以说陛下还是英明的,分得清他是个忠心之人。
钟老:“……”
老人苍老地目光再次打量到他的身上。
他不见日光许久的褶皱面皮上也没有多少的血色。
他自嘲地一笑,像是闲聊般地说道:“那就是老朽我冥顽不灵、不从明君了?”
严颢一听,就觉得今日自己的这趟事儿不见得好办。
他左顾右盼,在墙角找到了一张小矮凳,抱了过来之后,坐在了牢笼外。
他的脸紧贴着冰凉的玄铁面前,苦口婆心地对里头说道:“钟老……”
里头的钟老反倒是又要转过身去了。眼看着就是不欢迎他的态度。打算用后背对他。
严颢也只能先说了下去:“去岁宫变时,我还是个只知在家中起早贪黑的读书人,毕竟来年就要上考场了,我实在没有精力打听京中的大变样。许是这个缘故,我倒是没有太过于对去岁的往事犯怵。”
他说得苦口婆心了起来:“并不是因为陛下赏识于我,我才美言于陛下的。我也没正儿八经地上过朝,不知陛下在朝上是如何的脾性,但陛下在私下时……晚辈实话实说,我真不觉得陛下是你们众人口中所说的模样。”
钟老转了一半的身子一顿,气得又转回身来,带着怒意道:“是了!你最懂了!”
呃。严颢也不懂钟老为何突然怒了。
他有些胆怯地说道:“……反、反倒是钟老您,我先前以为你和蔼可亲,没想到……”
眼下脾气还挺大的?
钟老:“……”
严颢不敢再说什么不好的话。
毕竟他今日进来还是有事要说的。
他双手握着玄铁牢笼,抓紧时间对里头的钟老说道:“钟老,晚辈的确不知您与陛下是否有前尘旧事。晚辈就以简单来看吧,钟老,如今天下大安,你何不含饴弄孙、亦或是带些学生……这些都是闲趣,可您为何就非要同陛下对着干呢?”
钟老只觉得他有些烦,冷漠地回了一句:“你管得着么?”
严颢被呛了一嘴,也没有生气。
他的脸色实诚无比:“钟老,当初我在宫外奉陛下之命客请钟老,我只是当个接头的中间人,钟老您却做了什么?你弃晚辈的信誉不顾,谎骗晚辈的真心,害得晚辈在毫无察觉之下将陛下请过来见你——而你却私联刺客,妄图刺杀陛下——你这般行径,晚辈是第一个遭罪的无辜人!是以怎能说您与我无关、我与您无关呢?”
钟老冷哼一声:“那你过来与我调个位子?你来坐这儿!”
严颢一惊。
他终于认识到为何那墨衣人牢头说如今的钟老蛮不讲理了。
虽然墨衣人告知他钟老这般是故意的。但是他还是认真地继续苦口婆心说道:“钟老,晚辈不知你与陛下为何不合,你犯了何等的大错?你心中必然是知晓的。总归是只要不是对不起陛下的十恶不赦的罪状,你好好同大家说出来,陛下肯定能饶你一命的!”
“你又懂他了?”钟老生气地说道,“你可知他先前还拿我的儿孙威胁于我,说要将我的儿孙都抓进来陪我!哈哈哈哈哈!你方才进来时,我还以为我孙儿来了呢。”
严颢觉得钟老笑得有些荒谬,他稍微将自己的身子往后缩了缩。
“……啊?那个,钟老,我就不做你孙儿了,我自己有祖宗排……”位。
严颢皱了皱眉,连忙没有再说下去。
“那你可以滚出去了。”钟老厌烦地说道。
“我、我不走。”说起这个来严颢可是坚定了,他这不是还有要任在身么。
他从袖中伸出来了手,里头抓着一大把的东西,边拿出来边说道:“钟老,晚辈听闻自己要来见你之前,就想捎些外头的东西给您,但是我手头也是常年捉襟见肘,实在没什么好东西,你瞧……”
严颢将自己的胳膊牢笼的空隙中伸去:“我给您随便都带了几样。这把花生米,您可以下酒吃;这包春茶,我也是省下来真心赠您的;我还给您带了些碎银,您兴许可以打点这里的牢头……”
钟老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一言不发。
他不是他的学生,他们先前也只不过是几面之缘。
他们不熟。
严颢连忙接着说道:“东西带进来时都被检查过了的,保证没有危害!”
钟老冷眼旁观道:“你不如给我送些了断的腌臜之物呢。”
“使不得啊钟老!”严颢连连说道,“您不是还念着您的儿孙吗?您想要出去见他们吗?”
肯定是想的吧!
钟老的神色有些触动,接着又暗淡了下来。
他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出去?自从我进来以后,楚蔽那厮必然是绝对不会再将我放出去了。就算我说了他想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