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毓一听,就知道自己那个让他学出师的主意也毙掉了。
她小声地叹了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说道:“那我们真没法子了?今夜呢?难不成睡在这家店里?”
她随口说道。毕竟他们都没钱住什么客栈。
“好主意。”楚蔽忽然回道。
咸毓:“……?”
她只是胡说的啊。
*
入夜后的城中依然热闹,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有些吃得早的,已经合上了东厨之门。
无雨之日的夜空中满上繁星,但不如偶尔擦肩而过的灯笼亮木。
咸毓跟在楚蔽身旁,随着前头那个店家往出了马市,往背后的小巷中走去。
懒马被楚蔽牵着缰绳,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楚蔽原本是打算将懒马直接留在马市店家铺子门口便可,但店家主动提醒说,马市鱼龙混杂,可得当心过了一夜之后,会被有心人看上这匹瞧着不错的马儿。
就因这一点,咸毓忽然相信这个店家的人是真的不错。
就算他们并没有给他带来一单生意。
咸毓没想到刚才她随口提出那么一个厚脸皮的主意时,楚蔽竟然还夸她那个主意“好”。然后接着便真的主动上前和这个店家交涉了起来。
当时咸毓觉得楚蔽会不会想得太美了,他们是两个穷酸得买不起东西路人,人家店家则是开门做生意的商人,怎么还会好心接济他们免费住宿一晚呢?这店家难道能在赚不到他们的钱的情况之下,还倒贴招待他们一晚吗?
可是也不知道楚蔽和那店家谈判了什么,反正那店家最后是答应了,条件之一是他们两接下来的半日里得帮着干点儿粗活,不外乎是砍柴剃木条之类的。在他家中或是明早的马市铺子中。
咸毓因为没想过一个开张做生意的老板会答应借宿他们,所以跟着回去的路上反而从一个较为能搭讪的人变成了害羞不善言的样子了。
倒是那店家偶尔还说了几句。
“你二人模样端正,若是真拜我为师学制马车,我倒看得上。但你两瞧着便是赶路之客,那我自然也不会强求。”
至于他为什么答应,咸毓还是没有听到原因。
只能说楚蔽的谈判技巧有点高吧?
这店家瞧着态度也是平淡得很。虽不热情,但眼下也不抵触他们二人。
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了这店家的家门口。
院子的门正好是敞开着的,里面走出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上前正笑着迎人:“阿耶,回来了呀,我……”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店家制止道:“回屋去。”
那女孩见到自己阿耶身后的咸毓和楚蔽后,也立即反应过来,转身便跑了回去。
店家这才转身朝两人说了一句:“这是小女,已议完亲。明年正月的婚事。”
咸毓了然地点点头,连忙回道:“恭喜啊!”
有两个陌生男子来他家暂住,怪不得这店家让自家那个待嫁女儿回屋回避为好。
不过这两人看起来也是斯文之人,店家还是相信自己的眼光的,因此他反而自己主动又说了一句:“家中只有一女,自然看得紧些,哎,还是因当年并未多要几个……”
虽是他主动说这些话,但咸毓可没打算接嘴下去。
毕竟一户人家为什么只生一个孩子的事情,在这种时代好像也不是能在不知情下随便闲谈的吧?
尤其是她和楚蔽本就是打扰借住之人了,当然不好意思再无礼地打探别人的家事。
谁知就在这时,屋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人未至声音已经传出来了:“还是因当年我不想生了呗。”她走出门槛,双臂抱胸倚在门框边上,翻了个白眼道:“你怎还在念叨此事。”
这人想必是店家之妻。
她说完才瞧见自己的郎君身后站着的咸毓和楚蔽两人,倒也不感到尴尬,只是站直了身子探头问道:“借宿的?”
店家默认地回了她一句:“你这脑子怎不传给孩子呢。”
说着便领着咸毓和楚蔽进去了。
还指了指院子里可以绑马的那棵树。
一来二去的,就算咸毓两人不加打听,也大概知道店家的三口之家的情况了。
因为当年只生了一个女儿,总归保护得有点好,如今阖家上下,疑似隐隐约约地正沉浸在一股淡淡地女儿待出嫁前的担忧和不舍的氛围之中。
可这一点,作为外人的咸毓和楚蔽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店家出门做生意,家便住在了离马市近些的位置,如今只住三口子,因此院子也不大,平日里也正好只留了一间小小的空屋子备用。
他那娘子是个心直口快之人,跟着走过来之后,上前说道:“他们都叫我牛娘子。你们可要些热水?”
可见她对于店家自作主张带人借宿之事,也并未有异。虽然方才刚出场时像是个不好招惹的妇人,但在灯火之下再一瞧,才发现此人长得算是眉清目秀,并不是蛮横之人的样貌。
咸毓厚脸皮点头道:“要的,多谢牛娘子。”
她的声音到底是比寻常常见的男子更加中性化一点,牛娘子刚要转身时,忽然回过头来,面露疑惑地问道:“你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