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便愈发难以开口了。
在场中人也只有咸毓一人想当然地以为稍后肯定有空处可以借宿一晚。
樵夫挑眉问道:“你一人么?”
若是如此,倒也有个法子。
咸毓也不吃了, 她嘴角带着烟灰, 像一只花脸猫似的, 双眸清澈无比, 抬起来看向樵夫问道:“你想同他一起睡?”
樵夫一噎,再次重申道:“你这小娘子!每回话怎都不好好说呢?”
分明是他将屋子让给她,而后他和她的郎君两人幕天席地地凑活一晚,怎被她说成这般诡异的说法了?
咸毓却还在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你一晚上?也看不住你无数个晚。”
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开门见山。
樵夫:“……”
原来她在还担心他半夜会不会跳下山崖去。
樵夫叹了一口气,挥挥手和楚蔽说倒:“你看着她吧!”
最后咸毓也没有霸占樵夫日常所用的供台,而是跟着楚蔽去了原先的小亭。
她在夜色中的双眸亮晶晶的,和楚蔽笑道:“你这主意好,在此处守着才妙。”
所言皆是自己所虑之事。
她这般样子真像是醉了,楚蔽回头,看着她的双眸问道:“你真当如此在意那厮的死活?”
咸毓抿嘴,点点头。
楚蔽闻言默了一瞬,而后开口说道:“我去打水来,你且在此处等着。”
等到楚蔽取水过来时,见到咸毓正坐在小亭中,独自凭栏眺望。
天色灰暗,除了不远处还烧着的火堆,对面皆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山脉,她又能望什么?
楚蔽站在了小亭外,默默地看着她的侧脸。
此情此景之下,若还瞧不出她似乎藏着心事,那可真是她藏得太好了。
淡淡月色之下,妙龄女子侧倚着扶栏,微微仰着头,明亮的双眸像是注进了月华之色,宁静中带着一丝缥缈。
楚蔽的脸色却冷了下来。
他宁愿她永远笑口常开有说不尽的话,也不习惯她似是藏着心事的模样。
但当咸毓自己回过神来转头发现回来的他时,她的反应又极其自然,主动开口道:“你打了这么多水?”
她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方才一抹自己的嘴,满手的灰!”
又像是将转瞬即逝的心事抛之脑后了。
楚蔽将木桶提到了她的脚边,看她小心翼翼地舀水洁面,他微微失了神。
他有的是本事从一个人的口中撬出自己想知道的事,可是,就好比先前的“嫪毐”,和今夜的古怪……他竟实则都不知如何应对她突如其来的细微变化。
他可以自己不去掌控一些事情,但又对她与他之间的距离感到一丝突如其来的失措,使得他忍不住想深思熟虑,却又觉得自己会对此一无所获。
咸毓的职业使然,她其实对镜头的捕捉能力差不到哪里去,而此时又是楚蔽这人在盯着她,她当然有所察觉,等到用干净的衣角擦完脸上的水珠后,她便抬起了头来。
“今晚你我睡此处。”楚蔽说道。
“好呀。”咸毓点点头。
她刚才已经知道了。并且觉得是一个好主意。
而且方才得知山顶并无空余的房屋时,她也并不失望。
她一直都并非樵夫以为的娇生惯养之人,反倒是比寻常女子好应付多了。
楚蔽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看向又窄又长的扶椅,问她道:“你睡得下?”
咸毓知道他在担心她睡觉一翻身掉地上了怎么办,她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子,说道:“就如同白日那般摆放,如何?”
应该没问题了的。
楚蔽的一只手摸向已掉了漆的木质椅面,神色莫名地垂眸思索了一番,再次低声说道:“今夜你睡我身上罢。”
已经放松下来准备休息的咸毓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楚蔽,发现他的神色坦然,再怎么也不像是在一本正经开玩笑。
此时,楚蔽也忽地抬眸迎向了她的目光。
咸毓有些慌忙地侧过脸去,接着又觉得自己在大惊小怪,于是再次看向他问道:“这样行吗?”
怎就不行?
楚蔽并未多言,而是径直起身抱住了她,咸毓忙不迭地搂住了他的肩,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分明夜已深,四下又昏暗,但两人却大眼对小眼地看清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咸毓迷茫了,再这么下去,他两睡还是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