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这其中当然不包括史玄道人了。
这一夜,他们依旧露宿在一片野草地中。
侍卫们搭帐篷、打猎、生火……忙得停不下来,唯有史玄道人坐在一旁期期艾艾地小声抱怨着。
“天可怜见的!皇家的人也要露宿街头吗?”
咸毓和他一样,都是没什么干活儿本事的,所以两个人就缩在一旁,揣手看着别人忙活。
听到史玄道人的抱怨之后,咸毓暗自叹了一口气,劝说道:“兴许是你想得太简单了?你不想想,上回刺杀我们的是何人的人手?”
很有可能便是京城外哪方势力派出来的人!因此说实话有些城内并不安全,不住也罢。想必良公公自有辨别能力。这一点连咸毓都想到了。
万良路过两人时,听见此番对话,心中微微诧异,没想到还有经美人说旁人想法简答的一天。
怪不得此前陛下一直同他纠正说经美人并非呆笨之人。
史玄道人闻言,吊挂在脖子上的胳膊抖了抖,也听懂了咸毓的言下之意。
他转而感谢道:“多谢道友提点。”
他虽然年长于这位道友,但也不装什么辈分的架子,而且眼下身旁的小道士是他唯一的同道中人,他一直当咸毓与他同病相怜,虽还算不上知根知底惺惺相惜,但他也不由地想要报团取暖。
“客气了。”咸毓嘴上回着他的话,眼珠子已经朝不远处的烤架上面飘了。
露宿野外的伙食之一,当然有新鲜打猎而来的肉类了。
这时也有侍卫请两人过去入座。话应刚落,咸毓已经朝最合适的位置直奔而去了。
万良贴心地替经美人取来了一只蒲团,以防经美人坐在夜里的地上着了凉。
史玄道人自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而且他还是伤了一只胳膊的单手人,近日来行动不便,简单的琐事都不利索。
但是这些人怎会对他悉心照顾,他们只当是他太经不起折腾了,偶尔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是一副为何他这点儿小伤还未好的神色。
万良亲自给咸毓从烤肉架上割了一只烤得外焦里嫩的小腿,然后一旁还有新鲜的烤鱼。
他语气温和地说道:“今夜只有这些了。”
其实他是想让经美人注意饮食,毕竟太过于重口的吃食不能贪嘴,省得转头还需专门喝败火的茶。
咸毓乖乖接过,想要道谢,但又怕自己出声惹得其他的侍卫注意。
因为她不确定良公公能不能用一己之力收买所有的侍卫。更不知道让她扮作小道士的主意,除了良公公之外,其他人知不知情?
所以这几日咸毓差不多把自己有限的所有精力差不多都用在了演技上了,她为了演好这一回更具挑战性的女扮男装角色也算是很用心了。只可惜没得冲击演技奖项的申报机会。
因此另一边的史玄道人不仅没有看穿她的身份,这几日还渐渐意识到了一丝打心底的委屈。
——为何他才是唯一那个挂了彩的人、反倒是另一位道友能被老内侍赏一些好脸色呢?
不过史玄道人当然不会胡乱妒忌自己的道友,他心中门清,这一切都是老内侍做得不对。老内侍喜怒不定,老内侍冷酷无情,老内侍手段了得,老内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咸毓自顾将烤肉吃得喷喷香。
史玄道人则是带着悲愤的心情食不知味。
等到众人各自收拾行头准备歇息时,万良独自站在了不远处的长草从中拆开了飞鸽传书。
他们此行回京的路上,除了一个还不服管教的史玄道人之外,也没有什么大碍。
万良这几日瞧着经美人的心情似乎好了些,幸好没有因为担心一些没有的事情而彻底地一蹶不振。
先行回京的陛下也能安心了。
万良借着月色展开了京中寄来的密信。
陛下快马加鞭已经回宫了。接下来想必是有一大堆的正事需要处理。而然信中却还专门提及了“她”。
万良在夜色中叹息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经美人倒是是真实打实在陛下心中越发有分量了。他心下感慨不已,老眼一酸,接着又借着月色又重新瞧了一遍陛下那行字……怎么看都像是隐晦的关心。
他跟随陛下多年,怎会瞧不明白。
陛下无需挂念,万良自然将一切都打点好了。
此番回京,就算是折了那个道士,他也会护住经美人安然无恙,陛下又何必紧张呢。而且经美人也不是个扛不住事的,万良如今早已不敢小看经美人了,至少这几日他便只瞧见了一个坚强的经美人,虽然时不时走神面露担心,但至少吃得饱睡得香,从不抹眼泪。
……
这头简单洗漱完的咸毓打算上马车睡觉了。
良公公安排得非常细致,她一路上都可以单独睡在一辆马车内。而那个史玄道人自然也独自睡在那两已经挂了彩的马车里。
史玄道人自认自己不是个胆小之人,但前不久的确是他有生以来头一回离鬼门关那么近,因此他也无法做到一点儿都不怕。
每当天色暗下来之后,他望着月色穿进那马车壁上的箭孔的一束束淡光,他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阴曹地府……哪怕不是阴曹地府,那也向是皇家牢狱。
……历朝历代替昏君炼丹的道士哪个会有好下场?!因此先前他们整个道观都如临大敌,感觉他们真是倒霉透了。然而,到头来还是他这个抓阄输了的人最为倒霉罢了。
一想到自己一身修为,最后很可能就惨死在蛮不讲理的皇室中人手中,史玄道人亦是悲从中来,思绪万千,今夜不知怎地,他顿时一点儿都不想早点上破马车内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