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颗赤红如血的月亮, 圆盘似的挂在天际,在晦暗深黑的天陲一角, 慢慢出现一道如狗般的缺口。
天狗食月。
这场雨下了很久。
李斯安像走进了一片大雾里, 雾气朦胧看不清方向, 一个声音蛊惑般从迷雾里探出来:第二个路口向右转,然后一直走,直到天亮。
他身上像是被下了一层诅咒,冥冥中听从着指令往前,但那一步脚步又迟疑停下了,仿佛跟着走下去,就会错过什么。
继续走。那个声音蛊惑地说,再往前面,就可以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了。
有微小的石子跌进池塘里,泛起了一圈圈的涟漪,分不清是桃花还是樱花的花瓣飘落到他手背上。
他的触觉很敏感,低下戴着白布的眼睛,眼睛前被黑暗遮挡了视野,却能嗅到很淡的桃花的清香。
孩子。他听到声音,转过头去,原本朝前的轨迹换了个方向,脚步转向声音那头。
快到这儿来。那个苍老的声音还在说。
李斯安转过身,朝着老人的方向走,水声和船桨停靠的声音响起来。
前面一道渡河拦在不远处,李斯安的手摸到船的衣角,他想摘掉眼睛上的白布看看,但想起那个人的话,又犹豫地放下了手。
在他身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线,老人轻声:过来罢,我送你去船的那端。
李斯安这才注意到后面是有人的,他侧了下眸,但看不见人。
去哪?
游戏出口。
可是刚刚有个声音让我一直往前走,它说那才是真的游戏出口。
天地一脉雪白,唯有湖上一叶扁舟,像墨笔寥寥勾画的两道。
老人头戴斗笠,蓑衣披在箭肩上,从天上落下的太阳雨微凉地追在手背上,轻轻发出一声喟叹:那是家的出口,但不是心的出口。
老人说:那你有你的家,往前走总是对的,人没必要一直怀念过去的东西,过了容易沉湎,而忘记了自己。
李斯安:沉湎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知道呢。老人微笑,我只是一个摆渡人。
李斯安道:有道理,我也不用想那么多,毕竟我只是一个瞎子。
他眼前看不见,就顺应地扮演起瞎子的身份。
老人手里还摇着帆,听着就笑了。
李斯安坐在小舟上,手指伸到水里,水轻轻荡过他指心,冰凉却不刺骨,他手指绕着湖水打转,忽然问:如果一直朝前走,会到哪里去?你说你的路是真的,那第二个路口的前方就是假的喽。
老人:永无乡。
永无乡?李斯安说,好熟悉,那好像那不是童话吗?
老人轻声:因为那时的惊悚也是个孩子,他的妈妈给他念彼得潘的童话,告诉他那个地方能得到真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