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好裸着足跑,踉跄地在雪地里走,他要回到望玉门里,去找陈静瑄,将最后一件事情做完,他怕陈静瑄其中会出现什么事情。
双脚跑得鲜血横流,被荆棘扎破了,姬安忍着疼,在雪地里疾步朝着望玉门赶去。
夜里星火烧得如云,从远处明明灭灭的山海里浮起。
可等到姬安赶到的那一刻,一切都来不及了。
望玉门的门匾被鲜血溅上了。
整个楼在火焰里轰然发出一声巨响,天空之上,燃起一个巨大汇聚而成的云。
喷涌的火焰倒映入他怔怔放大的瞳孔里。
在姬安银白瞳孔里,那些扑尘的烟火在半空中纷扬起,如大厦倾倒,顷刻化为灰烬。
蒙蒙的尘在半空中涌动。
在姬安身后,响起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不
来不及了。
迟迟赶来的陈静瑄站在姬安的身后,终于还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幕,一切宛如设计好了一般,就在陈静瑄回来的那一刻。
望玉门在他面前,这座戏楼与和楼内几百个人在顷刻间被烧成灰烬,尸骨无存。
灰烬慢慢从陈静瑄的眼前荡了下去。
不远处停泊着一辆汽车,汽车边靠着两个外国男人,在他们的脚边,躺着无数箱犹如战利品的中国文物。
这栋楼同样被烧得血红,在黑暗中发出耀眼的红光。
这戏楼是那位中国将军多年来的心血。霍尔德尔看着的渡边凉介,仰起头来,朝半空中吐出一个烟圈,坏还是你们日本人坏。
渡边凉介视线望着半空,仿佛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凉薄,他露出一个宛如幻灭的笑:痛苦本就是永恒的,生与死之间,为什么要执着于这些空旷的虚无呢。
他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善恶终有报。霍尔德尔露出一个笑,武士先生,你不怕你的天皇怪罪你擅自做主吗?
若真有那一日,我愿意剖腹自尽。
风涌了出来,半空中尘埃扬起,悠悠荡荡,飘落到了地上,像望玉门里无数被烧得青焦的骸骨,望玉门的那些伙计甚至呼吸都尚未来得及,就被彻底扬进了灰里。
血从躯壳里溢出来,流到了地上。
外面的人无一敢上前去救火,一双双明亮的眼睛漠然地望着被烧得如同火炭的戏楼,眼底透出麻木不仁的苦意。
他们不会上前帮助,犹如吃下的那一顿顿蒸熟的馒头,拿出来时是白的,喂到嘴里时就变成了红的人血,高处的外国教堂上敲着的不是同胞的丧钟,熬成了他们自己那颗行将就木的心的羸症。
火光尘埃里倒映出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