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判断贝拉米是什么姿势,或是贝拉米在做什么,在一片空荡荡的虚无中,好像什么东西把他的心吊了起来。
腕表轻轻动了动。
宋飒下意识扣紧了手指,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放松,但是来不及了,他只好一直握着。
贝拉米的手指从他耳边轻轻扫过,一直硌着他侧脸的眼镜被摘掉了。
再没有声音,再没有动静,他勉力去听,不确定她还在不在。
一只微凉的,带着柔软手套质感的指尖,轻轻落在他的眉心。
只是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却仿佛水面涟漪荡开,宋飒僵硬的身体蓦地放松下来,灵台一片清明。
他模模糊糊地记起小时候发烧,烧得浑身滚烫,邢曼坐在床边说医疗机器人诊断不需要吃药,一觉醒来就好了,不发烧的小朋友抵抗力都不够强,宋飒应该勇敢。
但他还是很难受,困得很难受,热得很难受,浑身上下都是黏答答的汗,他侧卧在小床上,不安稳地睡着,好像要睡着,又好像压根睡不着。
邢曼就轻轻揉他的眉心,手指微凉,把他浑身的燥热都一点点抚平。
那是他童年里严厉的妈妈……为数不多的温柔。
再然后他听见贝拉米说别告诉他来过。
再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小木头的脚步声消失在隔壁房间。
宋飒缓缓侧过身,微微睁开眼,眼镜放在床头,贝拉米没有带走,什么痕迹都没留下,好像只是一个不太真切的梦。
只有月光清亮地洒进来,窗外是哗哗的海潮声。
*
新纪元215年7月11日,周日,仿察局。
宋飒大踏步地走进大厅,理直气壮堪比进自个儿家门。
一个蓝眼睛长管子手臂的机器人和他擦肩而过,又停了下来,回头和他打招呼:“宋先生好。”
“哦,”宋飒挠挠头,“你是?”
“您好,我是稻子。”它说,“请问沐庭玉小朋友今天来了吗?”
“啊是你啊,”宋飒想起来了,“没呢,他今天和其他小孩儿玩去了。”
“原来是这样。”稻子点点头,从大的工作装口袋中掏出两根棒棒糖来,“如果可以的话,您能把糖转交给他吗?我一直很期待和他见面。”
“没问题,”宋飒接过来揣进口袋,“你喜欢小孩子?”
“哦是的,”稻子眼睛又弯成蓝色的月牙,“但我要退休了,也不会见到其他孩子了。”
两根棒棒糖并不是小木头会稀罕的东西,却不知道是不是稻子最后的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