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些不过是萌芽,教父还并不敢真的去想。

    他知道他爱这个孩子。但究竟是什么样、何种程度的爱,他分辨不出。

    在诺兰成年的那一年,奥古斯丁罕见地宴请了许多客人。他的教子在宴席上进退得体彬彬有礼,性格又风趣幽默,不知让多少人为之侧目。还不及宴席结束,已有人悄悄向奥古斯丁打听,问及诺兰是否有心仪之人。

    不知为何,这句问话像是给教父塞了一颗青橄榄。他咀嚼出了酸苦的味道,就梗在喉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自然没有。”

    他淡淡道。

    那人却不信,“您怎么如此笃定?这年纪的孩子,正是好时候……”

    教父冷声说:“他不会有。”

    这话又冷又硬,像是个铁块,一下子让问话的人面上无光起来,讪讪扭过头去。

    他怎么会有?

    教父心想,他的教子——

    他的教子,自然该是只爱他一个的。

    他沉着面容站在窗前,教子意识到了什么,也走过来。

    “您是不是不舒服?”教子说,“您脸色很难看。”

    他打量着教父,又有点忧心。

    “您没吃什么,要不要喝点水?”

    他亲自去倒了一杯水,奥古斯丁纵使不想喝,也不会拒绝了他的意思。教父低下头去,却隔着那杯壁,隐约看到少年手上有一道青痕,像是条蜿蜒的蛇,趴伏在内侧的血管上。

    他猛然蹙了眉,问:“这是什么?”

    教子顺着他目光看了一眼,却混不在意,“兴许是不小心撞在了哪里。您——”

    他一抬头,被教父如今的眼神吓着了。那眼神震惊沉重,是他从没看过的神色。

    教父甚至没在这儿再待半刻。他匆匆抬起脚步,去找了医生。

    他记得,坎伯兰伯爵在发病前……也是在这位置出现了这样的青痕。

    医生借着寻常出诊的名义,看了诺兰如今的身体状况。

    “恐怕无法撑过这一年……”他对教父道,“即使悉心照料,也不可能完全康复……”

    来自遗传的病痛是无法痊愈的,教会将其称为魔鬼的手笔。

    奥古斯丁伯爵的胸膛猛地起伏了几下,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