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忍了许久的血族如今更像是一群失了缰绳的畜类,不顾一切地要将他吞吃入腹。他竭尽全力的拼搏在这些血族看来不过是毛毛雨,手腕、脚腕、脖颈、后颈,他们冰凉的吐息包裹着他的全身,喷洒在他露出来的任意皮肉上。无数的牙齿磨蹭着他,束袜带一直被剥到了脚踝,不知多少只手满怀欢喜地用力揉搓,争先恐后吸食他体内香甜的血液。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可怖,像是在被狼群分食。寇冬甚至无法抽出手去拿行李栏中的弓箭,他的头被迫靠在一个强壮血族的怀里,被无数的手臂牢牢禁锢着,几乎要反胃。
珍珠纽扣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失血的冲击逐渐传入脑中,令人晕眩。被啃咬的疼痛从四肢五骸席卷而来,寇冬只能努力转动大脑,试图从中理出思路。
他逐渐明白了神的用意。
教他成为凡人,教他的血液独一无二。
教他无同伴,甚至连叶言之也成为他的对立面。
教他被万众觊觎。
教他被背叛、被追逐、被抢夺。
教他痛苦。
——教他离不开。
这一切,其实只有一个目的:
教他回头。
神要他的造物,在经历过外头的这些肮脏不堪后,心甘情愿钻回到他的牢笼里。
他要他在绝望之际无处可去,唯有投入他的怀抱。
事实上,寇冬也的确已无处可去。
他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抽离,叶言之已然逐渐向他靠近,他能隐约看见他崽的面容上前所未见的寒光——那些血族与天使到了他的手里,如同被人揉圆搓扁的面团,只剩下喷薄而出的血雾。
但他们的数量着实太多了,纵使是叶言之杀起来也极为费劲。他半身都浸透了血,像是沙场上的战神。
寇冬闭了闭眼,终于下定了决心。
无处可逃避,不如面对面。
他张了张嘴,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喊道:“天父……”
在这两个音节从他嘴里迸出去后,房中血族与天使的动作忽然都陷入了漫长的停滞。他们保留着原先的举动,活像是一尊尊石像,立在了房里。
叶言之已然杀红了眼,抽出了弓箭还要再打,却瞧见另一个身影缓缓从那些黑色的羽毛之后缓然迈步出来。
高大,修长,面容上戴着那半个面具,只露出一头铂金的卷发。
——那是伯爵。
伯爵施施然踏入了这间书房。他苍绿的眼凝视着面前狼狈不堪的青年,声音低沉。
“——路西,”他微微笑着,道,“我的孩子。”
寇冬并没感到意外,只回望着他,道:“天父。”
他早便该知晓了,能构建出那样一座古堡,又用朋友引他自动送上门的,除却万能的神明,还能有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