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碧绿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主人。那目光专注而炽热,仿佛有滚烫的岩浆从中汩汩上涌。玩偶们也用同样的目光凝视他,这给了花匠一种诡异的错觉——就好像被摆在这铺了白餐布的长桌上的并不是蛋糕与菜品,而是正坐在主座上的青年。
场中因青年的到来陷入一种骤然的平静。他分明才应该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可是玩偶与双胞胎看着他, 眼神里却全然不止有崇敬,更有令人毛骨悚然的独占欲。
他是被信众觊觎的神明。
这些地位远在他之下的毛茸茸的信众, 觊觎他柔滑的布料底下裹着的皮肉,觊觎他被束袜带绑着的、只稍稍露出了一点的腿,觊觎他扣的紧紧的纽扣里头藏着的胸膛,微带粉红的指尖、紧抿着的嘴。
它们从上向下看,又从下向上。要是目光有实体,每一个毛孔都已经被触碰,它们还要不懈地往里钻,直深入他的五脏六腑里,摸着他薄薄的内壁。
“少爷。”
双胞胎中的一个优雅地半俯下身,轻声对着青年道,“您是时候该宣布开始了。”
青年这才被点醒,极其缓慢地蠕动了下嘴唇。他依靠着高高的椅背,雪白的手搭在血红的餐巾上,半天才点点头,道:“宣布……开始。”
花匠立刻便觉察出了青年的不对。
他的脸色太白了,身子似乎是软绵绵的,没有半点气力。说话的反应又太慢,不似是正常人,倒像是在被双胞胎操纵着,僵硬地有一句复述一句。
双胞胎还凑在他的耳侧,低低道:“您该欢迎客人。”
青年顺着他的话,慢吞吞地重复:“欢迎……客人……”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花匠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可餐厅内那些奇异的客人却似是心情愉悦,竟都鼓起掌来。
双胞胎面上的笑愈发真切。他们道:“那么,接下来,将请少爷为我们吹灭蜡烛。”
不知是谁灭了餐厅里剩余的几根烛火,只剩下青年面前那偌大蛋糕上的还燃着,火光跳跃。从花匠的角度看,每一个人与玩偶的影子都被拉的老长,好似都长出了长长的蛇一样的黑尾巴,在地上蜿蜒盘旋,搅在一处。
青年的脸被火光映照的通红。他的手臂被左右的双胞胎架着,几乎是撑起了这一具身子,勉强低下头去,重重一吹。
呼——
面前的烛火闪了闪,却并没灭完,仍然有两根烧着。双胞胎脸上现出一丝不虞,伸出手去,一把将其掐灭了。
有人说,蛋糕上的蜡烛没有一下子吹灭,就代表有的愿望不能实现。
这让他们全然无法忍受。——少爷的愿望,自然都该实现。
他们灭了蜡烛,于一片黑暗里将青年重新小心翼翼安置于高背椅上。有不知何处出现的仆从笑容可掬地重新点亮了墙上烛台,厅里又有了光。
双胞胎道:“客人们给您准备了很多礼物。您要不要拆开看看?”
这句话其实并不能算是一句问句,因为他们并不在乎得到的回答。不待寇冬开口,双胞胎的手已然轻轻一拍,餐桌前的客人们便一个个去拆开那垒成了小山的礼物盒。这一幕看起来有些诡异,那些玩偶们从礼物盒子里头掏出来的,赫然还是一个个玩偶。
大的,小的,各种颜色的。俱都毛茸茸,生着圆圆的脸与圆圆的身子,从头到脚没有半点缝合痕迹,好像它们生下来就是这么一个天真无邪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