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隐约的夜色中,杜子君瞥见奚灵拿出一管药剂,也就放下了心,继续看着前方的路。
平野无边无涯,开阔广漠,道路蜿蜒似河流,地平线上重浪般的山川苍凉孤寂,黑沉沉的天幕凝如纯黑的墨,不远不近地悬在膏壤上方。唯有渺远处梅里奥斯的灯火仿佛点点聚集璀璨的萤,遥遥透露出许多虚幻不实的温暖与希望。
这里犹如深暗的海底,处处危机四伏,就连一星看似美好的灯火都像是朵发光的皮瓣,背后藏着尖牙如刀的鮟鱇。
“……奚灵。”杜子君冷静地唤道,“你是怎么回事?”
奚灵的呼吸声有些急促,他低声道:“我?我没怎么啊,我只是有点……”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刻不停地在喝药剂,”杜子君单刀直入地说,“你告诉我你在喝什么,你喝的绝对不是体力补充剂,照这个频率和速度,你的体力早就该满了。你在往嘴里灌什么,生命补充剂?你受伤了?”
“……没有!”奚灵矢口否认,“开你的车,我没事。”
“别跟我耍少爷脾气。”杜子君沉下声音,“你……”
他眼皮子一跳,忽然想到刚才奚灵身体的震动,他摸向后背的动作,以及笑面厉鬼不甘而怨毒的凝视……
“你受伤了,伤在后背。”他断言道,“怎么不说?强撑着有什么意思?!”
他直视前方,并未在此刻停车观察奚灵的伤势,而是再次提速,将夜风都远远甩在后面。空气中慢慢氤出新鲜的血味,奚灵把冰冷的右手伸向前方,重新抓住白景行的衬衣下摆,在那上面渗了一个残缺的血印,他咳嗽着说:“这种情况下,讲了反而会妨碍我们的行进效率……我没事,我已经在生命力的流失速度和补充剂的回复速度之间找好平衡点了,还能撑一阵子。”
“你以为我是那种看见队友受伤就会不顾一切停下来救他的人?”杜子君语气讥讽,“恰恰相反,如果你早一点讲,说不定我还能开得更快一些!”
他眉头紧拧,大腿已经被白景行的体重压得冰凉发木,血液循环不通。这时,白景行又是一声悠悠转醒的呻吟,看上去马上就要被刀子般锋利的狂风刮得睁开眼睛了,杜子君不耐地狠狠一抬膝盖,又将他的脑门重重撞在了哈雷坚硬的金属外壳上。
“闭嘴。”他嘴唇微掀,从牙缝间戾气十足地挤出两个字。
奚灵:“……”
他有预感,如果他不是未成年的小孩子,只怕这会早就被杜子君揪下车暴打一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