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城警署内。
值班所长满头大汗地提着一壶茶水,给坐在季汐对面的男人沏了杯茶。
“长官,您消消气,先喝口水。”
那被称为长官的男人穿着土黄色军装,鼻下一蔟短胡须,冷哼一声后,目光轻蔑地朝季汐看过来。
方才有人报警发现了两名昏迷的东营兵,现场还有两个女人。一个略微衣衫不整,却生龙活虎,是四个人中唯一清醒的。另一个看起来是丫鬟打扮,已经昏死了过去,生死未卜。
这四个人很快便被带回警署,所长一看到东营人立刻通知了租界警察,没过多久这两个士兵的长官便赶了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抓住季汐便破口大骂。所长吓得连忙上前劝阻,亮出她是郁家人的身份后,那东营长官才略微收敛。
季汐面无表情坐在椅子上,看起来像极了一个被吓傻的良家妇女。
生平第一次来到警局做笔录,也算是难得的体验了。
她方才一五一十地把那两个东营兵的恶行告知了警署,当然抹去了她暴力反击的环节,随口编了一个路见不平的侠客见义勇为,事后匆匆离开现场。警署的人虽然有些怀疑,但现场没有其他人证,她一个弱女子看起来也打不过两个士兵,只能先这么交差。
现在便是要等郁家人接她回去。当然郁家人也可能不在乎她这个二姨娘的死活,她只想等警署调一辆车,把翠翠送去医院。
自打那个东营长官来了以后,警署的车“恰好”都不在,“恰好”都在外巡逻,只能暂时把翠翠安置在他们的值班室。
季汐看着这群人奴颜婢膝的嘴脸,差点忍不住冷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季汐转过头,看到那两个东营士兵醒了过来。其中一个男人看到季汐后瞪大了眼睛,立刻指着她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那个东营长官面色一沉,冷声道:“我的人说,是这个女人袭击了他们,你们现在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所长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端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女人:“这……这怎么可能呢?她一介女流,哪儿来的本事欺负二位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们莘城警署的意思是要包庇她?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只能回去,和上级长官如实汇报!”
这话一出,后果可想而知。在场的人一个是郁家姨太太,一个是东营的士兵,租界警署发火定然是拿他这个小所长祭天!他赶紧扑倒在季汐面前,低声恳求道:“二太太,您要不开一开金口,给他们叁人道个歉,此事便算过去了,如何?”
季汐淡淡地瞥向他:“你让郁家给东营垃圾低头?”
“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敢呐!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况你是一个女子,和他们硬来没什么好处……”
她别开目光,唇角挂着冷笑,从椅子上起身,面无惧色地看着两位狼狈的东营士兵。那两个人见她这幅模样,竟心虚地弓起腰后退一步,被长官大喝一声才直起身子。
“我再说一次,不管我作为李秀娥本人,还是作为郁家二太太,绝不可能向你们叁个东营垃圾低头。你们冒犯我和翠翠在线,实在人中渣滓,死不足惜。”
话音落地,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那东营长官说时迟那时快,怒吼一声后从腰中掏出手枪来,直接戳到了她地脑门上。冰冷的枪口近在咫尺,有人失声尖叫,有人前来劝阻,现场乱成一锅粥,唯有季汐冷静地看着他,目光冰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你敢杀我?”
“我为何不敢?!”
她勾了勾唇角,目光微侧,看向警署大门处,轻笑道:“你再来晚一步,我脑袋上就得多一个窟窿,到时候郁家的脸面可就难保了。”
夏夜月色如水,夜幕下繁星点点。一抹高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处,军帽下面容俊美无双,那双狭长乌黑的凤眸里却带着寒冬般的凛冽,看得人无端后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