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过了,上海更冷得像水缸冰面下的水,湿冷到脚趾疼。
阗资在家里开足地暖,冷热空气相碰,雾湿的玻璃窗像是开了层明朦的滤镜。
出门前,胡笳来了幼稚的兴趣,用食指在窗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阗资的名字,他们的名字牵手似的站在一起,透出后面清丽的风景,胡笳看了会,害羞地用袖口擦去。擦完,她鬼鬼祟祟回头看,阗资正低头帮她往保温杯里倒雪梨水,对此事全然不知。
中午,胡笳同陈麦他们吃饭。
各省统考成绩都出来了,他们互相问过成绩,心里有了数。
机构里,有人考了上海市全市第9名,也有人考了江苏省全省第7名,胡笳的成绩还未膨胀就已经开始缩水了。她看过同学的成绩条,上头另写了同分人数,像江苏的那位同学就有3人和她同分,胡笳想她肯定也是和人并列拿的全省第19,前头还有许多人同分。
陈麦看胡笳低头思考,逗她说:“你本来是不是以为自己考得最好?”
胡笳应声,笑了笑,用筷子拨了拨饭盒里的水煮西兰花。
旁边同学好奇问说:“全省第7怎么考的?演啥了?”
该同学答:“哦,我给老师演了个川剧变脸。”
话毕,其他人震撼掉了筷子。
“我去……川剧变脸,这也太强了。”
都傍晚了,有个同学还嘀嘀咕咕说着省统考的事。
陈麦开了灯,指挥几个男同学把散桌拼好,拍手喊他们聚过来。
她亮声说:“来来来,都拿电脑过来校考报名啊,今天晚上我就在这里陪你们报名,你们该问的问,该了解的提前了解,别到时候和我说这个忘了,那个搞错了。每年,我告诉你们,每年都有人报错专业,错过考试的,说出去丢死人!”
胡笳抱着她的笔电坐下来,认真琢磨报名的事。
四大院校都出了招生简章,胡笳把招生简章整理成文档,放在桌面。
北电表演系招生人数最多,足足有75个名额,上戏表演系的名额只到北电一半,招35人,中传就再少些,招30人,中戏最少,只招收25人。读完招生简章,胡笳呼吸不畅,觉得自己像池塘中小小的游鱼,她要怎么顺着这么小这么窄的通道,挤进这些学校呢?
同学抱怨说:“我真服了,中戏也招太少了,能不能搞搞扩招啊?”
另个同学接话说:“唉,招25个人,发50张合格证,里面一半都是无效证。”
胡笳被这五五开的比例唬到了,侧头问他们说:“什么无效证,这话怎么说呢?”
陈麦叩叩桌子,耐心和他们解释:“学校都是按招生人数两倍发放合格证,像中戏这次招25人,那它就会发50张证,文化过了按专业排名挨个录取,排名过了25就危险了,30靠后录取可能性更小,所以说,你们想考中戏就得拿小圈证,往25名里面考才算保险。”
胡笳听了,又觉得她考试的路被挤窄一点。
四大院校报下来,胡笳花了好几百。
她咧咧嘴,想自己还没考上呢,倒是已经给学校贴钱了,这学必须得考上。
陈麦撇撇他们的电脑屏,不忘记点他们说:“你们别光逮着北电中戏考啊,第二梯队的学校也考虑考虑呢,浙传,川传,上大,上视觉,多少选个保底院校,给自己留条后路,千万别眼高手低,知不知道?”他们听了话,不声响。
胡笳报完名,仰头活动脖颈上的关节,左右闲看她的同学。
少男少女窝在座位上,为了控制体重,他们用塑料叉慢吞吞吃着没有沙拉酱的寡淡沙拉。
虽是吃着沙拉,他们的眼睛还是盯着电脑屏幕,认真地点按鼠标,屏幕似反光板,打亮他们稚嫩的面容。胡笳心里有种哀乐的柔软感,像是看到了还在地下室生活的偶像,世界上会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吗?哪怕他们最后没有考上很好的大学,他们也想被看到。
时间像是亮莹莹的海葵触手,柔软而灵巧地变动。 已经是一月下旬了,这日,胡笳刚下楼就“呲啦”打个踉跄,阗资赶紧捉抱住她。
胡笳站稳后,他看了看地面,告诉她:“地上结冰啦。”她低头一看,是昨天落的雨结成了冰,冰面在台阶上湿漉漉反着光。胡笳系紧围巾,哈着白气和阗资说:“现在真是冷了。”阗资点点头,拿手机拍下台阶,胡笳笑他:“这你都要拍哦。”阗资温声说:“这是今年第一次结冰嘛。”胡笳看着他细腻的表情,心里软下来,她想他是真的喜欢这世界。
胡笳到了机构,刚放下包,便被陈麦喊进舞蹈室。
今天是线上初试的模拟面试,陈麦往教室里搬了一堆拍摄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