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顾沉默,仍不置一词。
寂静了片刻,我扯出张生硬的笑脸,又试探道“生火拾柴这种粗活自然是由我来做。”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起身,“您在这儿稍待,我去去就回。”
我蹑手蹑脚地向外挪去,直到出了洞口也不见黑衣男子阻拦,以为脱身在即,心下不禁欢欣雀跃起来,但面上喜色刚起,便听得黑衣男子苍凉的声音从洞中徐徐飘出“山野之中猛兽环伺,你若离了此地,等不到日出就会尸骨无存。如果不怕,尽管走吧。”
他话音刚落,远处山巅甚应景地传来一连串幽长的狼嚎,如深谷中最冷漠的风,透过耳膜径自吹到了心坎里,不禁打了个激灵,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只觉心寒阵阵,再迈不开脚步。
我咽了咽口水,心中不由权衡起眼下的处境,那黑衣男子的目标是浣月镜,而我也已将浣月镜交予了他,他既已得偿所愿,犯不着再来为难我这个孩子。倘若我就这么跑了出去,恐怕真会如他所言,把这幅小身板喂了山中的猛兽。就当下而言,或许留在他身边更安全一些。
思及于此,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回身堆了满脸讪笑,“大侠何出此言,我……我只是想在附近拾些柴禾罢了。”说完,借着月光选洞口附近的枯枝捡了一些。
将枯枝垒成柴堆,却又因为找不到生火工具犯了难,无奈之下,只得又向黑衣男子求助“大侠,您身上可带着火折子?”
静了半晌,角落响起一声清脆的响指,随即黑暗中爆出几点萤火,翩跹着飘落在柴堆上,瞬间燃起了火苗,火光刹那熊熊,照得四下角落形影可见。
黑衣男子坐在离洞口最近的角落,遮面的竹笠已取下放在一边,我第一次清晰地看见他的正脸,不禁有些惊讶,那是一张与他料峭孤绝的身影截然不同的脸,玉面凤瞳,卓异灵秀,如此俊美乃我平生仅见。只是脸色却惨白得骇人,即便熊熊火光映照之下,仍显得触目惊心。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生机,蓄满了苍凉的死寂。
他仿佛就是个矛盾的复合体,生与死、阳光与阴暗,所有极端都在他身上有迹可循。
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亦侧眸看向我,两人的视线甫一接触,我慌忙举手遮住双眼,一面急道“大侠饶命,我不是有意看你的,我这人脑子笨,今日看到的事,明日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不对、不对,我现在已经忘了您长什么样了。”
“你觉得我会杀你?”听他冷冷道。
我点点头,顷刻之后忙又摇头,尽管我心里的确这么觉得,因为假如一个人孤身前来夺宝,被他夺去宝物的又非泛泛之辈,而且这个人刻意掩饰了面目,想必是不想被人知晓身份。对于看见他真面目的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应该最能令他放心,死人才会真正地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