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焉忽轻蔑地冷哼一声,道“还不是那些沉迷权势富贵之人想沾帝禹大君的光,凿下慰灵碑的石块,或打磨成墓碑,或雕刻成塑像,以期用这样的方法得到帝禹大君的庇佑,保他们世代富贵荣华,真真是愚不可及!”
舒同语声沉重,叹道“此地怨气冲天,没有了帝禹大君的慰灵碑,皋涂山将成为妖邪所钟之地,方圆百里之内恐再无宁日。”
逢焉忿忿接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弄成这样都是凡俗中人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尤。若不是师命在身,此番由得他们自生自灭!”
我拿斜眼扫他,口中道“人有良莠之分,世间贪婪之辈是多,但也不乏良善之人,怎可一言蔽之?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道虽非一家,但大慈恻隐之心总是一样的,救人于危不应分贵贱贫富、怨亲友善。”我此言其实是意有所指,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贪财之人,我实在看不得他这般道貌岸然的做派。
舒同笑着颔首“商小师叔这话有理,吾辈心向仙道,理应做到视天下众生普同一等。”
逢焉嗤笑一声,眼中显见有不屑之色,冷然道“若真能做到普同一等,许多年前就不会发生华夏与九黎之争。”
华夏族与九黎族之争年代久远,其中内情已不在我的认知范围之内,自然无言以对。而舒同身为自上古时期就专司记录和编撰历史的史皇氏的传人,博古通今如他,此刻竟也口讷难言。
须臾静默,逢焉兀自迈步,一面道“走吧,我们进去一探究竟。”率先朝塚窟走去,我与舒同、二狗相望一眼,连忙跟上。
洞口之内是幽长甬道,逢焉的符鸟所散发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丈余之地,极目处深沉的黑暗依然无穷无尽。藉着方圆盈丈的亮光,我看见甬道的顶部和两侧皆有壁画,因未经风刻雨蚀,保存得尚算完整。藉由壁画,我们可以一窥十数万年前的那场灾祸的真相,背生四翼的天神将银河之水引入凡间,洪水咆哮着肆虐神州大地,良田化为泽国,涂水两岸的百姓家园尽毁,死伤枕籍。我疑云满腹,实在不解人类对诸神的信仰不可谓不虔诚,可诸神却为何仍频频降祸于华夏?而在神的面前,人类竟是如此渺小和脆弱!慨叹之余,我惊觉当年帝禹大君将这些因洪灾而亡的百姓都葬在这个塚窟之中,而民间常有鬼怪之说,想着不由有些心惊,吞了吞口水,怯怯地问“你们说这回作祟的妖邪会不会就是葬在此处的冤魂?”
舒同笑回道“六界之内自有法度,一般情况下,自人身死之时,魂魄便会自行穿越虚空去往六界之一的‘幽冥黄泉’,也就是世人口中的冥界。去到幽冥黄泉的魂魄会因各自的际遇不同分别被收容于两个不同的场所。若是寿终正寝之人的魂魄会前往铁围城等候冥君的裁决,根据生前善恶,或入轮回镜转世投胎,或坠血盆苦域永世不得超生。而因灾害、战乱、意外、谋杀等含冤而死之人的魂魄则会被关押在枉死城,由佛国极乐净土的大愿地藏王菩萨超度,直至命数注定的寿命终结才会被转交铁围城,再由冥君定夺功过。但凡入了幽冥黄泉的魂魄只能通过轮回镜才可重返人间,所以冤魂作祟之说绝无可能。
我又问“既然不是冤魂,那此地的怨气又何以经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