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适合送给家人的康乃馨。
如愿以偿买到花的小钟心情畅快许多。以前的枝剪留给敬亭没有带来,她又买了一只同款,回到家优哉游哉地剪枝插花。四十五度角斜切,叶子剪去。本想一边构思本周的语文作文,却分外认真地思考起家人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近来,她时常感受到一股冲动,想要和他结婚,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命运无常,至少到目前,还没有什么绝对的东西保证她们永远选择彼此,散了也就散了。好像只有被契约束缚着,平淡相守的日常能一直继续下去,像进入一段漫长的冬眠。
但这样的企盼也让她绝望。失去自由的她们不会幸福,爱情终将被束缚磨损得面目全非。她们的灵魂像月相变化般此消彼长,互相消化。沉寂的余生一眼望得到头。
自己真的准备好接受这样的命运吗?
摆好角度的花枝一不留神就偏了个方向歪倒下来。
她想了很多办法固定,才差强人意完成第一件插花。花枝没有全部用上,她又将剩下的插在椭球形杯子里。
另一边的作文毫无进展。眼看周末假期过半,她有些焦虑,在网上满地找素材,中途却罪恶地点进一条玉桂狗旋转的视频。就看一眼,她这样想着,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看了将近一个小时,反应过来天已暗了。
这破作文弄得小钟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她越写不出反越较劲,一会趴在桌上,一会滚道地上,仿佛姿势的改变能玄学出灵感。但是没有,她绞尽脑汁写到无话可说,竟然连一页纸都没写满,前方满四百字的地标像永远到不了的彼岸。
握着笔却写不出东西,小钟干脆在第二页的空白处画花。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终于调理好了。而她惆怅地想,自己果真是没有一点读书的天赋。就算大钟一直安慰,说读书是一件有投入有回报的事,只要心无旁骛,普通人的资质就能拿到很好看的成绩,但她好像连普通人都够不上。高中和初中完全不一样了,她已经很努力去学,成绩却全无起色。
她像鸵鸟一样埋下头。想要逃避的心情很快让她睡着,口水流到作文纸上。神智清醒地见证这一切,也在香甜的梦里不亦乐乎,抱着小狗旋转,无尽旋转,旋转。
大钟面色苍白地回到家。她连忙跑回自己的位置装睡。
糟糕,忘记给他介绍花了。不过他看见花笑了笑,应是中意的意思吧。小钟暗喜,忘记自己手边全是摸鱼一整天的证明。他把会硌到她睡觉小玩意全都挪开。她怕再装下去就露馅,揉着睡眼醒来,迷迷糊糊道:“你回来了。”
他以为自己将她吵醒,不知所措地收回手。
小钟也有一刹愣神,娇嗔怪道:“你已经冷落我一整天了。”
“也是。”他伸出手想将她接住。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让向对方,反而严严实实跌上沙发,脑袋也撞在一起。他暗忍着笑意问,“我该怎么做?像成人电影演出的那样,一进来就强吻,把你按在墙上,扒掉裤子?”
“太夸张了。我不喜欢那样。”
“我也不喜欢。”他道,“今天很累了。你能上来自己动吗?”
和她预想的一样,这才是他的趣味。每次嘴上这么说着,一副他很柔弱任人摆布的模样,真到卖力的时候又干得比谁都狠。
她捧着烧红的脸,迫不及待沉入一场新的春梦,稀里糊涂说一堆自己也不懂的话,翻身下地,光脚踩出哒哒哒的声音。阴雨天气的空气有些闷,高层房屋的墙壁不容易浸满水珠,无形的湿意仍像精灵一样漂浮在半空。
外面又下雨了吗?她问,但看他干净的裤管,心中已暗有答案。
梦想中的他该更狼狈一点,该在理智崩溃的边缘勉强维持一线尊严。
她攀住他修长的指节,双手合成缠绕的锁扣。他的手还残留着室外的冷意,脉搏微弱的热意宛若生长的小芽。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衔起深红色的果冻顶,舔咬得晶莹剔透。半遮半露的腰线隐微起伏,破开一角的衣摆像小狗啃过。
雨声和着奶油泡沫的甜味渐泛上来。
他的眼中似藏着星星,跟随睫毛的颤动一闪一闪,似是很想要求饶,却碍于大人的身份不敢轻易言语。她暗暗使坏咬向深处,他才挣出一手,挠着她的下巴,毫无威严地命令道:不许再弄了。
熊孩子不把搞不定自己的大人放在眼里。
手臂忽然被飞来的蚊虫蛰了下,一阵酥麻,他把她抱上膝弯。
梦以外的她也转换成同样的姿势俯趴着。
“手,手……”
他把她挤在角落的手揪出来平放。她还红着脸痴笑,摇摇晃晃撞进更深的梦。 雨流在玻璃窗的外层交织又分离,失真的倒影似一片迷雾,将整座房间围困作孤城。忙碌害得她很久没时间剪发,现在头发已有及腰那么长。他捧着她回卧室,似捧着一件毛绒玩具。
这次他小心翼翼检查好避孕贴,谨慎太过,几乎让人没劲。做爱里愉悦和安全常是不能共存的选项,她在这之间冒冒失失地顾此失彼,像孩童贪吃那样沉溺于放荡。
缠绵的注视底下,再寻常的一举一动都带有挑逗的味道。她坐在他腰间,迟疑许久才缓缓脱去毛衣,换以双手夹捧乳房。白玉的软肉却不懂得纤细的娇怯,放不住也拦不住。垂坠的乌发垂在外面,犹未展开束缚时的折皱,末端像藤蔓一样绕在他的指上。
他若即若离勾引她倾身,湿润的性器官像充气的海绵泡挤向一处,撑开柔脆的水声。隔靴搔痒的快意最难捱。阴户情不自禁含向近在咫尺的玉柱,脊背酥麻得无力,她就快连腰也抬不起来。他明知自己主动一下就能让彼此解脱,却饶有兴味地看她绕一大圈弯路。她嘴上说着狠话,却拿他没有办法。
动一动,她咬唇央求。
他不回应,偏坏心地拍她屁股。
一把年纪还跟小孩一样。
她忘记自己有没有把内心的想法如实说出,只知睁开眼时,事情全都变了。
梦只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正抱着睡觉的她看书。
现实中的她们对话完全不同。
“心情不好?”小钟问。
如果他很好,不会这样徒增麻烦地抱着她。
大钟点头。
小钟抬起手,试图在他的半边脸上扯出笑意,“被说了什么,这么不开心?”
他的语声低弱,“问我什么时候换工作,还有催婚、催生,大人标准的三件套。”
“换工作?人民教师,他们还不满意?体面、稳定、离家近,放在别人家已经是大孝子了。”
“我有个发小,同个大学同年毕业,明年都能升正处了。”
小钟瑟瑟发抖。即便她这两年受敬亭的熏陶,也算知道三十岁干到正处并不容易,能听懂他的意思,但还是深深感到自己掺和不进他关于人生选择的话题。
她摸不准他的想法,自然不知怎样安慰,尬聊道:“果然人不能跟人比。”
“我知道的。”他淡然道,看样子只是被缠人的唠叨烦到。
小钟反观迷茫的自己,不禁有些感慨,“真好,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东西。你不在,我都不知自己要干什么。”
想要和他结婚的念头又一度占据脑海。
“做什么都好。只有先去做了,才更清楚哪些是自己想要的。”
大钟多少察觉到她对他的过分依恋,却没有认真纠正这种畸形的观念。反正她想将他当成世界的中心,对他不算是坏处。
小钟顿感恶寒。原来亲人之间的互相吞噬,最初就萌生微不足道的私念?就算朝夕相对,亲密无间,她们也没法真正分担各自的痛苦。
他的人生比起她来,几乎称得上一帆风顺,就算处在低谷也被恰到好处的地步,没有真正尝过山穷水尽的滋味。他对世事看得很淡,有他淡的底气,但是小钟没有。就算好言好语地劝着,他不懂得她心里难以和解的痛苦,还以为是她太过焦虑,年纪还小。
隔膜的感觉像被孤身丢进深渊。她不明白为何自己的初恋会谈成现在这种模样。明明本该是青春美好的事,她却一天到晚担心这那,怕被人发现,怕意外怀孕,怕被他丢弃以后无处可去,怕人生彻底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