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喻蓝江把拐杖换了个手,“这是小陈,那天和我一起过去拿东西的,应该还记得吧?”
聂郁含笑示意:“小陈警官。”
陈碧渠回应,笑容完美无缺:“打扰了。”
“这是韩璟,”喻蓝江放肆地指了两下,“家里养的大型犬。”
“?”
聂郁一头雾水。
怎么张嘴就骂人。
韩璟瞥了喻蓝江一眼,把墨镜取了,上来跟聂郁握了一下手:“你好,韩璟,王字旁一个景色的景。”
“你好你好,聂郁,馥郁的郁。”
一张太阳底下光彩夺目的俊脸,聂郁差点儿被晃了一下,连忙低头。
喻蓝江最后指了一下车边站着的少年:“那位是太师,叫韩、太师你叫啥来着?”
韩非看了聂郁片刻,走上来,伸出手:“你好,韩非,是非的非。”
这少年长得实在太漂亮了,聂郁掩住满怀惊艳:“你好,聂郁。”
“听同同说过,”韩非收回手,“久仰了。”
聂郁闻言笑道:“宁老师说我什么坏话了?”
“宁老师又说人坏话了?”薛预泽听见这句,从后面走过来,“可得好好改一改。”
宁昭同从地上站起来,眼睛黑了一瞬,抬手扶住韩璟的手臂:“如果最后证明我什么都没说,那可就是你俩说我坏话了。”
众人都笑,一时气氛还算融洽。
宁昭同向徐卿仪示意,给她介绍:“这是韩非,你的学弟。”
韩非颔首示意:“你好。”
徐卿仪打量他片刻,然后立马捂着心脏回头闭眼:“不行宁老师,他太好看了,我心脏受不了。”
“那我让他戴个口罩,”宁昭同忍笑,对韩非示意,“赶紧戴上,一天天在外抛头露面的,哪个正经姑娘肯要你?”
太师肯敷衍的时候还是很会来事儿的,漂亮明净的眼睛望过来:“我不嫌弃你不正经。”
宁昭同:“?”
韩非眉头轻蹙:“难道你要休了我?”
韩璟拱火:“这个可以有!”
她扑哧一声:“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徐卿仪头顶的问号已经快长出北京地界了,目光惊疑来回,直到宁老师的手再次拍在了她肩膀上:“这是陈碧渠,刑警。”
一位表情温和时常带笑的刑警,徐卿仪大有好感:“哇,刑警!”
陈碧渠没伸手,对她笑了笑:“没想象中神秘吧?”
“有的啊!小陈警官你这样看着特别无害的一看就很不简单!”徐卿仪笑得可爱,“您在哪里当警察啊?”
“我在海淀刑侦支队。”
徐卿仪闻言特别惊喜:“那你就得来我们单位求个符了!”
宁昭同解释:“卿仪在东岳庙做文物修复工作。”
“有机会一定来。”
宁昭同示意了一下边上的韩璟:“韩璟,十八线小明星。”
韩璟放下手臂,略有不满:“你以前都说我是顶流。”
夫人自然还是那句话:“哄男人的话不要当真。”
韩璟失笑,进来跟徐卿仪握了一下手:“你好。”
徐卿仪红着小脸:“说出来怕你不信,但我真的是你的粉丝。”
聂郁含笑拆穿女朋友:“五天前粉上的。”
“我淘到这么一颗沧海遗珠,你得为我感到高兴,”徐卿仪对着聂郁扬起小下巴,又笑,对韩璟道:“我连夜追完了《我可能忘记你了》。真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把男女主凑在一起,你演的男二明明比男主好一万倍,女主跟眼瞎了一样。后来想着男女主锁死也挺好的,毕竟男主是女主的,男二是大家的。”
韩璟有点尴尬:“啊,谢谢你。”
怎么真有人看那种脑瘫剧啊,他自己都不敢看。
宁昭同最后指了指薛预泽:“这人就不介绍了,蹭饭的。”
薛预泽抱着酥酥,闻言立马一脸惭愧:“我实在该死。”
大家很给面子地笑了一通。
“这是卿仪,现在在东岳庙做文物壁画的修复工作,青年艺术家,未来的业界栋梁,”宁昭同含笑,“这位是聂郁,卿仪的贱外。”
徐卿仪本来还想嗔一句她夸得太过,后面的介绍一出来,直接笑喷了:“大家不用管他,也是蹭饭的。”
聂郁笑得无奈,特别无力地威胁:“你们就不怕我生气了,今天中午大家都没饭吃?”
“本来就没指望你,”宁昭同把Arancia抱起来,“来到野外当然要依靠猫猫给我们打猎呀!你们在家好好待着,我和卿仪去去就来。”
说着她就真抱着猫朝果园去了,徐卿仪连忙从薛预泽手里抢过酥酥,大步跟了上去:“宁老师等等我!”
众人都看着两个越走越远的背影,心情各异,但都没有说话,只有喻蓝江不管不顾地开了口:“我说。”
大家看向他,韩璟眉梢一挑:“你又有什么高见了?”
“我怎么觉得在我们两家,女人排第一,猫排第二,男的都算不上人?”
韩璟疑惑:“什么两家?”
陈碧渠含笑:“夫人当然无条件排第一。”
薛预泽叹息:“猫猫多可爱啊,要是有得选,我也不想当男人。”
韩非纠正:“Arancia是男孩子。”
“那个……”聂郁欲言又止,“所以几位都是小宁的……朋友?”
聂郁还是没能把惊世骇俗的猜测说出口。
但小陈警官可不怕,笑得如春风和煦,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男朋友。”
走进果林深处,徐卿仪追着猫,笑意慢慢地淡下来。
再走了片刻,徐卿仪下定决心,止了步:“宁老师。”
宁昭同早就猜她有话要说,不然一个聂郁横在中间,徐卿仪可能都不好意思请她吃饭,更别说上次饭没吃成,这次就约了出来玩。
“说吧,”宁昭同缓了神色,“聂郁的事吗?”
徐卿仪略有赧然:“对不起宁老师,我其实不该提这些事的,也怕您觉得我在挑衅什么的……”
宁昭同抚了抚她阳光映得透明的栗色短发,看着她,略有一点叹息意味。
二十三岁的姑娘,眼睛都还是澄澈的。
“宁老师……”
“跟我说说吧,”宁昭同放轻了声音,“我很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徐卿仪凝视她片刻,吸了一口气,把话一股脑地扔了出来。
“宁老师,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聂郁走下去……我真的忍不了了,这种一年见半个月,其他时候动不动就人间蒸发的日子……真的,太难熬了。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在做什么涉密任务——我觉得我是相信他的为人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怀疑,怕他其实只是不想理我,说在做任务我就不好问了。我在网上看过好多这种事,男的说出什么涉密任务,然后就找不到人。我确定我很爱他,但这些怀疑真的要把我逼疯了,我应该是相信他的,我明明那么相信他,可我真的、我——”
“上次我们吵架,我以为他过几天就会打电话给我,结果整整三个月他都没有一点消息,”徐卿仪苦笑了一下,低声道,“那时候我就在想,他是不是受不了我的任性,真的选择跑了。又宁愿他是跑了,而不是再过几个月,等我都开始接受事实了,突然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他牺牲了……”
宁昭同把她抱进怀里,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脊背:“我明白。”
我明白。
徐卿仪听见这三个字,眼里顿时蓄起泪来:“宁老师,真的太折磨了,我好多天晚上都睡不着觉,接陌生电话都是心惊胆战的……”
宁昭同轻声问:“你跟聂郁说过吗?”
“我说了,我说了好多,”徐卿仪忍着哭腔,“他只是跟我抱歉,说他很愧疚。我知道他的歉意很诚恳,是真的心疼我,也明白他除了道歉什么都做不了——宁老师,我真的很喜欢他,我一离开他就会觉得很难过。可是如果我下半辈子都要生活在这种恐惧里,我真的、我一想到都觉得要窒息了……”
宁昭同垂下眼睛,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在她的背上。徐卿仪恍惚觉得自己在母亲的怀抱里,可那个怀抱不会有这样包容的力度,只会有赋予爱之名义的急切与指责——现实何以总是那么痛苦?
徐卿仪抽泣着抱紧她的腰:“宁老师,你、也体会过、这种感觉吧,你是、怎么熬过去的呢?”
“我体会过,卿仪,”宁昭同颔首,目光遥遥远望,看见烈日下的麦田,“但,抱歉,我没有熬过去。”
徐卿仪微微一僵,抬起脸。
宁昭同不想再就往日谈论更多,抹掉她的泪痕,轻声道:“卿仪,有一点不用怀疑,聂郁对你和对他的信仰,都绝对赋予了同样的热忱与忠诚,他做不出那种不声不响消失的事情。但也正因如此,你可能不得不承受与他的事业伴生的、加诸给你的痛苦,包括长久的离别和信息不对等的忐忑。这是一个职业军人家庭很难避免的事,聂郁的父母也和你一样在承受着——我不会为了聂郁劝说你做什么,但,卿仪,如果他不在他所热爱的事业里奉献了,你还会像现在一样爱他吗?”
如果他离开他的事业……
徐卿仪红着眼眶看她,有点出神。
对,她最开始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他,甚至知道他心里有人放不下,还一心要追上去呢?
宁昭同再次拍了拍她的背脊,温声道:“我知道你已经很累了,那我们缓一缓再想吧。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找一找猫猫?它们已经跑得很远了。”
徐卿仪看了她片刻,慢慢地退出她的怀抱,吸了一下鼻子,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