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震惊或者难过,而只是感动,平静的感动。
他忍不住倾身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兰奕臻的腰。
兰奕臻刚刚直起身来,就被兰奕欢这样抱住了,他先是一怔,然后反手拍拍兰奕欢,半开玩笑地说:“你以前不是说,觉得我好像娘一样吗?要不你需要的时候,就把我当娘吧。”
兰奕欢一怔,随即终于真心实意地笑了,他的下巴靠在兰奕臻的肩膀上,歪头看着他的侧脸,问道:“你不是也说过不想当来着吗?”
兰奕臻无奈道:“为了咱们家七殿下,当牛做马也得当啊!起来吃饭!”
他说着,兰奕欢忽然“哎哟”一声,整个身子腾空,竟是被兰奕臻直接背了起来,放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示意他穿鞋。
是的,他的身边还有很多很多爱他的人。
从他重生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决定不为不值得的人再伤心半分了,不是吗?
*
兰奕臻哄着兰奕欢吃饭去了,阿雅思出了宫,一个人走在漫长的街道上。
此时,他的脸上再无面对兰奕欢时的柔和微笑,面孔紧紧绷着,甚至在寒风中显露出几分肃杀的味道。
他的心情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有对兰奕欢的心疼,有对自己失职的愧疚,也有……
对他曾经爱过那个女人的失望。
阿雅思想起,他刚刚来到大雍皇宫里的时候,其实没有打算久留,他只是对这座宫殿十分好奇,而且听说,这里有全天下最动人的乐谱,所以就打算盘桓一段时日,看个新鲜就离开。
那时候的他,也只是刚满二十岁,情窦初开,热烈大胆,在无意中遇到齐贵妃之后,就被吸引了。
阿雅思从一开始就知道,齐贵妃不是什么善良柔弱的女子,或者说,能在这个深宫中存活下来的女人都非良善之辈,她骄傲、自私、心狠,但阿雅思就是喜欢她,没什么道理可讲。
所以,即便知道齐贵妃和他在一起的那一次其实是为了排遣心中的痛苦与寂寞,并非真的对他动了感情,阿雅思依然一心一意地期盼着,有朝一日她能够愿意离开这座宫殿,跟自己回到草原上去。
甚至孤魂野鬼当了那么多年,他都没有改变过自己的这种心意。
可如今回到人间,有了再次重逢的机会,他心中的这份美好却仿佛变了颜色。
当着孩子的面,阿雅思都不愿意表现出对他生母的任何负面情绪,以免把这种心情传导过去,所以他对兰奕欢的讲述显得很平静,甚至显得有些无情。
但是他的心里却非常、非常的难受。
他曾经用尽力气爱过的女人……做出了让他无法释怀的事。
阿雅思的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忍不住狂奔起来。
他发了疯一样地奔跑着,脚步越来越快,仿佛想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或许没有力气了,就不用心痛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声马嘶。
阿雅思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头,发现冲他叫的是一匹拥有银灰色漂亮鬃毛的小马,这是达剌特产的银鬃马。
小马像是觉得阿雅思有点熟悉,亲亲热热地蹭过来,对他闻了又闻,阿雅思拍了拍它,目光一抬,赫然看到了头顶上面的牌匾。
——原来,他竟是跑到了驿馆之前。
阿雅思久久地看着那道牌匾,终于,他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向着驿馆里走去。
该是他找回自己的身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的时候了。
他知道孟恩和林罕都住在里面,只是不知此时在不在。
他一路避开守卫,向内走去,心跳越来越急。
有几名达剌的武士从前面的小路上走过,阿雅思将后背在墙上一靠,躲了过去。
武士们经过,他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听见在身边的窗内,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子嗓音——
“我是皇上的贵妃,姓齐。”
阿雅思猛然一怔。
房间内,突然见到齐贵妃找来的孟恩和林罕也是一脸诧异。
他们两人曾经在大雍招待使者的宫宴上见过齐贵妃一面,但除此之外,双方就再没有过什么交集了。
今天,两人刚刚回到驿馆,就听见底下的人来报,说是有个奇怪的女人找了过来,指名道姓地要见他们。
以两人的身份,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得的,孟恩和林罕本来没想理会,前来禀报的人却呈上了一对红宝石的镯子给他们看。
镯子、簪子、戒指,这本来是一整套的首饰,也是阿雅思生母的陪嫁之物,此时此刻,终于凑在成了一套。
就这样,齐贵妃才被请了进来,对着阿雅思和林罕进行了自我介绍。
她身为宫妃,出一趟宫十分不易,此时摘下斗篷上的帽子,露出一张苍白无妆的面孔。
令林罕和孟恩都谨慎地与她保持着距离,同时,心里也都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阿雅思的那封“遗书”。
里面说,七皇子兰奕欢是他留下的那个孩子。
而这齐贵妃,岂非正是兰奕欢的生母?
她又有这镯子,很有可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