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老板我要“团圆房”(2 / 2)

    前桥夹起菜肴放入口中,这味道相比于外形来说显得平平无奇,却也不算难吃。她不得不承认,面前一桌菜肴有过度包装之嫌,不过也给消费者提供了味蕾视觉双重享受不是?钱花得不冤枉。

    至于菜品大小——她也算对何缜的抱怨有了些理解。在府中时菜肴都是私厨制作,往往吃完后还有些盈余,此时放在桌上的,明显不够一女五男分食。

    前桥留心观察身边好几桌顾客,发现店家竟然在“看人下菜碟”,给不同主顾的菜码也各有不同:一位身量纤细妻主同卿子吃饭,那菜品也小小两份,精致可爱,对女子食量来讲正好,可她卿子未免不够餍足。另一桌女客生得珠圆玉润,体态丰腴,店家给她上的菜码明显调大,可给她对面男客依旧是小小一份。似乎没人因此而“患不均”,反而神态自若。

    这发现倒有趣。菜品过度包装是为迎合女性审美,餐食规格也为适应女子食量而备,前桥悄悄问梁穹道:“若男子没吃饱呢?这对于你们而言,的确太少了吧?”

    梁穹道:“食倒也不必求饱。尤其是在这等酒楼,只为陪妻主吃个氛围和热闹,小小一份就够了。若当真没能吃好,回家再垫补些就是。”

    前桥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上次在国宴上也是这般,梁穹的餐食精致却少得可怜,还得靠自己周济。印象中荆国男人少有肥胖,难道有不暴饮暴食的缘故吗?只是在外吃不饱,回家再垫补,听上去未免有些可怜。

    可又想到,在彼端那个世界里,很多地方曾有“女子不上餐桌”的陋俗。客人来访,女主人不仅要在锅台前忙于烹饪,还没资格同席进餐。与此相比,荆国男人以小小一份餐食与有荣焉,倒算是格外体恤了。

    她也不知他们吃没吃好,反正只要她问,各个都说吃好了。姑且就算酒足饭饱吧,桃蕊和府卫们也轮换着进餐完毕,短暂休整后准备再次启程。

    成璧已在城内物色了一匹合适的马,身量不高,但格外温顺。他将鞍具装好,扶她上马后叮咛道:“若不舒服,别撑着,随时去车里歇息。练习是日积月累的功夫,不必急在一时。”

    前桥点头,看他跨上另一匹马走在身旁。

    这回她单骑上阵,大部队更不敢走快,仍旧保持着慢悠悠的慵懒步调,直到夕阳欲沉,她实在屁股酸痛,才下了马被送回车中。这回“拖油瓶”不在,行军速度明显有所提升,终于赶在夕阳落尽前到达昌定府外。

    ——

    3.

    作为离京畿最近的首府,昌定古城以悠久历史和宏伟建制显得格外气派,仿佛天生带着“京城门牙”的实力。将掩饰身份的过所交给守卫核验,对方不疑有他,盖了印鉴便放行。

    苦于暮色渐至,只好放弃城内逛逛的想法,先找地方投宿。财大气粗的前桥从酒楼处积累了经验,仍旧向当地口碑最好的客栈奔去。

    客栈掌柜是个有眼力见儿的,见她家大业大,开口问她是要“独宿间”还是“团圆间”。

    前桥将这问题在脑中自动翻译成普通话——要标间还是大床房,又想到路上难见几次的梁穹,心中不免有些旖旎遐思,对掌柜笑道:“我要‘团圆间’,给我几位随从开‘独宿间’吧。”

    “好嘞——芽儿,带客官去甲字一号房!叁儿,去看看客官的马栓好了没,备上草料。”一个男孩儿应声跑去后院,打扮麻利的女孩则走在前头为她们热情引路。

    前桥随着那女孩走上二楼,听她介绍道:“甲字一号房虽然临街,但不喧闹,还能远远望见江景。地方宽敞,娘子和几位郎君在此,也完全活动得开……”她说着开门,露出一间收拾干净的闺房。前桥初见之下比较满意,赏了她些碎银,将她打发走了。

    这间房拾掇得不错,窗户够大,当真能望见点点江舟渔火。她一边抚摸室内摆设,一边往窗口移动,路过内室时不经意向里一瞥,微感疑惑,脚步也不由得停了。

    于是退回数步,从头细看,这下确认自己并非眼拙,所见之物果非其他,而是一张巨大床架。

    她不可置信地迈步进门,看到全貌,终于明白掌柜所谓“团圆房”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房间简直不能称其为房间了,因为那张巨大的床已经占据半壁江山,睡下七人都绰绰有余,“团圆”得名实相符,让她想起东北老家热乎乎的炕头。

    她哭笑不得。自己寝殿那张床在它面前只有俯首称臣的份,方才那丫头所谓“活动得开”,是这个意义上的活动么?

    饶是梁穹书本经验丰富,也从未在外开过房,被巨床惊得微愣。何缜千里迢迢过来寻她时,恐怕也没机会抉择“团圆”与否,于是几双眼睛皆望着巨床出神,沉默之中,倒是罗子昂道:“若公主不便,奴去厅中摆铺盖睡下便是。”

    他个小机灵鬼,总能一针见血找到问题症结。宁生听他此言,兴许也觉得同宿不便,表达附议,这下可让何缜逮到了机会,未等前桥说话,就率先同意道:“好啊,你们铺好了被子,夜间别着凉。”

    “啧!”前桥不满道,“谁问你意见了?”

    “我……”何缜委屈巴巴。

    “你怎么不去打地铺啊?”

    “……”

    何缜不敢怒也不敢言,听前桥道:“谁也不许走,好端端的床放着不睡,打什么地铺啊?”

    如梁穹一般“见过世面”之人,也为她此话和引发的遐思微微羞赧,更别说新婚至今从未侍寝的何缜。他先是臊得从头发红到了脖子根儿,又把周围男人打量一遍。

    看看罗子昂,不免想到浴桶中那具惨不忍睹的肉体,心底一阵恶寒;再看宁生,丁丁陈列柜中所见袭上心头,给他一个无情逼斗;再看梁穹,十分不甘百般不齿;再看成璧,好像也只有这位师兄值得信赖。

    何缜偷偷凑近成璧身边,小声道:“师兄……你说句话啊。”

    “说什么?”成璧嘴角挑了挑,小声安慰道,“嗨,公卿放心,今晚闹腾不起来的。”

    许久的相处也让成璧总结出了规律。既然她把何缜也囊括在内,断然不会是个混乱之夜,充其量诸人共享一张大床罢了。

    在旅店解决晚餐后,何缜仍旧忐忑不安,又不肯出去打地铺,死皮赖脸非要挤在她旁边躺下。可前桥只有两个“旁边”,一边摆了他,一边就要放弃梁穹或成璧之一,这仨人中唯有成璧仍是使奴身份,他二话不说放弃了权利,把宝贵的“身边”留给公卿和庶卿。

    前桥是真想把何缜赶到厅里独宿,可见他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想起他一路小心翼翼的示好,又觉狠不下这心。索性把头转到梁穹一侧,背对着何缜入眠。

    饶是什么都不做,何缜还是兴奋得一夜未眠。这是头回和她同床共枕,也是头一次在异性身旁,以如此近的距离宿下。纵然自己近似和衣而卧,纵然身旁只有一堵后背,他仍旧保持着姿势整夜不敢移动。

    耳中听着周围渐起的轻微鼾声,眼望窗外一轮皎洁圆月,人月同圆,他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