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飞鱼式是骗人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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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次日一早成璧就要归队,穿好衣服后恋恋不舍地与前桥告别,刚出了帐子,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晃而过。

    “……廖姑娘?”成璧将阿廖认出,前桥解释道:“皇姊怕我再遇到上次的情况,调派了凝云堂保护我。”这下成璧更加放心,与前桥告别后离去。

    她一夜没睡,却还有精神,用过早膳后就带着施克戎去找凝云堂人。火霞旗妙令主见她开了,问道:“今日殿下也随属下同去?”

    前桥点头:“你们何时出发?”

    “现在就走。”

    凝云堂驰援的五十人全来自火霞旗,也是施克戎从前所在的队伍,她们曾肩负北境锄奸使命,与兴人打交道最多,皇姊派她们来,一则是保护前桥,二则也是为铲除兴梧刺探的耳目,与固砾军互相配合。

    前桥一年前与她们初见时,上到令主妙蔚,下到门徒阿廖,都对她带有敌意,如今情况却与从前大不相同——皇姊亲命其为储,姊妹对立的矛盾涣然冰释,作为忠实“保皇党”的凝云堂,也能把前桥视为自己人了。

    凝云堂有专门的联络与追踪方式,前桥已经跟着她们在大营外缘奔走了三天,妙蔚不觉得她是累赘,反而乐意分享经验。她们这几日要在大营东面的山坡上建立侦查点,防备敌人利用此处控制薄弱,暗度陈仓,刺探军情。

    “兴国降雪很早,此处地形崎岖,虬林密布,本就不利巡视,若是下了雪,就更难了。”妙蔚和众人下了马,领着前桥穿过密林,往山的另一头去。到达一个高点后,凝云堂人就开始物色笔直的树木,将它接续成长长的标杆,尖头绑合夜明石,尾端深埋在碎石和沙土间。这已经是她们几日来树起的第三根标杆,位置和高度都不一样。

    她曾问过妙蔚那东西的作用,妙蔚回答了两个字:“准星”,说这是凝云堂辨别方向的方式。

    “以这几个‘准星’为参考,能判断自己的距离和方位,不至于在山林中迷路。”她道。

    前桥一边走下山路,一边回望着高处的几个光点,随着位置改变,确实有两颗“准星”围绕自己变化。

    “可我无法知道路的确切位置和与大营的距离啊。”

    众人笑了:“准星位置和距离确定后,殿下不就知道怎么走了吗?”

    妙蔚道:“准星是遥远的参考,殿下习惯之后,只需与它保持一定距离,就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前桥知道这就是三点定位的原理,却没法像她们那样运用自如,理论和实操中间毕竟差着经验呢。

    小型战争还在周围上演,太久待在营外并不安全,凝云堂一行带着前桥回去。

    最后的“准星”建立起来,就可以开展针对东部山区的巡视了,前桥的骑术已经锻炼得很好,路上有意识地观察准星的位置和方向,发现参考它给自己定位也不是一件难事。

    ——

    4.

    最近几场战争中,荆国的优势不断扩大,占领的城池持续往西推移。赵熙衡伤刚痊愈,又重回战场,这回他不再身先士卒了,转而采取怀柔战术。严珂也应其所请,在攻打负隅顽抗之地前,先让赵熙衡以二皇子身份前去谈判,不战而降的城池竟有三成之多。

    并非赵熙衡的个人魅力扩散到了兴国千家万户,而是兴梧联军的问题终于暴露出来。梧人英勇善战,可残暴程度不输于其勇猛,兴国百姓先经历一场大灾,而后国家变乱,四处战火,征丁和赋税压得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梧人来帮忙打仗,却不把兴国平民当人,经常为了口粮烧杀抢掠,甚至霸占平民妻小。

    还没遇到传说中的荆敌,已经被梧匪祸害得生不如死,赵熙衡说了,投降于他不是投降荆国,是投靠兴国正主,他也是皇室血脉,比如今的太子更加正统。

    这些是他们贵族的权力游戏,普通平民还能怎么办?不过挣扎求生罢了。

    就这样,荆兴联军一座城池、一座城池地向西推进,简直太顺利了,顺利到从严珂到低阶士兵,几乎人人都能嗅到大战将至的气息。

    却没想到,风暴并未降临玉龙以北,而是席卷了西边的八百云关。

    ——

    5.

    战事突至的军情传来后,整个玉龙就在焦急地等待,没有调兵驰援的指令,严珂不能擅动,还要用固砾军守住防线。

    荆国北部两个关口两支大军,分别肩负两种使命,固砾军向外推进,阳陵军坚守阵地。谁都觉得阳陵军威名赫赫,守住八百云关不成问题,可次日传来的竟然是大败的消息——兴梧叛军竟一举攻破八百云关,直逼黄原府太丰!

    严珂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这个西部人对自己的旧土有着充分的信心。

    “一天时间,能攻破八百云关?”她道,“阳陵军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没人给出答案,遥远的西部战场与她们相隔群山,为缓解太丰的守城压力,严珂发动了一次倾巢出动的袭击,荆兴联军打出两面旗帜,如饿虎扑食般咬住敌人右臂,妄图解救左臂之危,然而次日太丰告破,城主与守将被杀,敌军兵临黄原。

    太快了,这简直太快了。一场战争在玉龙拉拉扯扯,往往三天才见分晓,怎么到了西部铁关,两日就连破多城,直达府地?

    前桥也未想过西部会失守得如此快,纵然已被战争磨出意志,也不由得慌了。荆国会输吗?不能够啊!按敌军这阵势,怎么有点“势如破竹”呢!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玉龙的掣肘,盼着西部多守一会儿是一会儿,可眼看玉龙也出了问题,新投奔赵熙衡的兴军见荆国陷入泥淖,竟动了念头想作壁上观,拒听调遣。

    事情传入赵熙衡耳中,他也不怀柔了,直接冲到那人面前,叫人斩了,悬尸城前,杀一儆百。

    “动摇军心者,步此人后!”

    铁腕之下,无人敢有他言。

    他最近因战事心力憔悴,自从那次不欢而散后,两人很少有机会见面。赵熙衡见前桥也在,倒是叹了口气:“慌了吗?”

    前桥神情凝重地摇摇头。

    “没慌就好,打仗嘛,有输有赢很正常,”他明明想安慰,可表情丝毫不见轻松,“你得对荆国军队多点信心,荆国吃败仗不常见呢,抓紧看两眼,以后失地全收回来,这场景都看不到了。”

    说得轻巧,前桥抬头看看他:“谢谢安慰,但输得确实太诡异,我心里有点慌。”

    赵熙衡一听她慌了,反而更镇定了。

    “你别看有人动了二心,自己就害怕了,兴人贯会唱衰,别往心里去,就我身边那群老家伙,哪次不说‘女人怎么知道打仗’,好像不服气似的。那都是嘴硬,装的——假装忘了六十年前觐坞是怎么拱手相让的,忘了我是怎么去荆国当质子的。”他语气轻松道,“总之,严帅会拼尽全力,我也会。”

    “嗯,”前桥若有所思道,“那你帮我个忙吧。”

    “什么?”

    她从怀中掏出手环戴好,抓起赵熙衡的袖子,那屏幕一闪,竟然还能充电。前桥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惆怅,对他道:“你陪我站一会儿,到20%就放你走。”

    赵熙衡没再说话,垂着袖子等她。两人无言并肩站立了许久,直到前桥道了句“可以了”,赵熙衡才重新说话。

    “一切都是因它而起,我以为你早就毁了它,怎么还留着?”

    前桥挥挥手将他打发走,回到无人之处点亮手环,死马当做活马医地喃喃自语。

    “你还在吗?现在一切都乱了,局势已经超过控制了,你给我的那个预言,它完全失效了……”

    “诱荷,已经一年了,你要是还活着,或者还能听见我说话,拜托你,回复我一下……”

    手环依旧没有反应。前桥已经料定了这个结果,认命地闭上双眼。

    “是你一开始对我说,这就是个女尊公主和男人的爱情故事,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最首要的任务是开后宫啊。现在可倒好,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前桥起了个头,委屈顿时涌上心头,抱怨再也刹不住,“被赐婚、被下毒、被追杀、被软禁,还被迫杀人割屌!现在呢?无穷无尽的打仗!从夏天打到冬天,还狗日的打不赢!打不赢!

    “我太窝囊了!就没见过魏留仙这么窝囊的女主角!武功也不会,心术也不行,你的大荆国都要玩完了知道吗!你写什么梧国野蛮人啊!你有能耐搞这么多男的,怎么不设定女尊一统啊?在这儿玩什么三足鼎立呢!

    “我搞不定了,搞不定大不了回去考试,你……”她话音未落,手环红光一闪,竟然有一个声音唤道:“前桥。”

    她的抱怨立即噎了回去,几乎激动得破了音:“我在!我在啊!”

    然而诱荷还是自顾自地说下去,报告“今日”的日期,前桥一听,和记忆中很久之前的时间还能对上,可那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了,时差已经扩大到八个月。她耐着性子听完已经听过无数次的话,情绪从狂喜到麻木,然而接着,一句陌生的叹息映入耳中。

    “前桥,我也在疑惑,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你,以后就这样彻底失去联系吗?或许我不该执着于这种可笑的方式,为你剧透接下来的人生,因为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才是浪漫之所在。”

    浪漫?命都快没了,还“浪漫”?

    前桥对此嗤之以鼻,诱荷则继续说道:“正是这个缘故,才割断了你我的联系吗?那是更高纬度的安排,我也看不透。”

    “我会一直尝试着找你,但我也相信你能处理好一切,即使没有我的参与。没准儿你不该执着于我说的话,甚至不该执着于我,大胆舍弃掉既往,才能破茧成蝶。”

    都生死关头了,她说什么心灵鸡汤啊!前桥几乎想把手环摔了泄愤,最后只能望着熄灭的屏幕,愣愣地看了很久,随后珍重地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