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试着握了握手,颤声道:
能、能动。
信号枪在我外套口袋里。
好、好。
真正要调动整个手臂,这个事情比只握个拳来得困难多了,长时间不动的手臂突然动起来的那种酸麻的疼痛感,激得曹焕眼角溢出了生理性泪水,他艰难地从谭北海的外套里摸出来信号枪。
现、现在吗?
谭北海?
谭北海!
谭北海彻底没了反应,曹焕一时没了主意,他想了很多种最坏的结果,怕万一所谓的狗叫声只是野狗路过,又或者其实是野狼,那这信号枪就白打了,这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没了,就是真的没了。他握着枪杆,手抖着迟迟按不下扳机。
希望上天没那么残忍吧。
曹焕咬咬牙,努力把手臂往上伸,他等了一会儿,当又一声狗叫响起时,扣动了扳机,一束烟花一样的光束划破雾蒙蒙的空气,穿过层层树冠,窜上了天空。
诶诶诶那是什么?信号弹?救援队队员一把牵住了搜救犬,跟旁边的同僚研究起了信号弹发射的方位,不过这是不是我们要救援的人啊?也没听说有带信号枪啊?怎么办,要不要过去?
这样吧,我先联系下其他人,一人已经拿起了对讲机,按下开关,对准麦克风说道,这里是三队、这里是三队,看到信号枪发射的信号,目测距离我们所在区域直线1000m左右,不确定是否是失踪人员发射的,请指示。
这里是一队总指挥,这里是一队总指挥,同看到信号,距离较远,三队先前去查看情况,二队继续自己路线搜索,等三队报告情况。
这里是二队,这里是二队,收到。
莫达拉跟着竹子走到了一个上坡,这坡跟没有尽头似的,越往上斜度还越来越大,竹子倒是走得气都不带喘的,一路甩着狗尾巴草逗松鼠、玩蚂蚁、跟鸟儿对唱,跟来春游似的。莫达拉时时刻刻怕自己滑下去,扶着树走得格外小心,他有点后悔赶来太急,没把皮鞋换成球鞋。突然,在树与树的缝隙中,一道光束直冲天际,一开始莫达拉还想是谁那么有意思,山里头放烟花呢,可他再一想,不对,谁会在山林中放烟花啊,不怕烧起来吗!这是信号弹啊!
烟花!烟花!
不远处的竹子看到这光束后兴奋地又跳又叫了起来,他眼里放着光,第一次主动接近莫达拉,拉着他的袖子指指那边,看着是想过去看看。莫达拉纠结不已,曹焕和谭北海是来采样,又不是驴友爬山,可能会随身带信号枪吗?但如果这是救援队找到了人而放的枪,那应该会在此之前先联系他才对。看着身边兴奋的竹子,莫达拉这个无神论者冥冥中产生了一种应该过去的想法,他抓抓头,打算碰碰运气,信一回缘分。
曹焕丢掉了信号枪,勉强撑起身体,他一边叫着谭北海,一边坐起来去摸他的头部,那天他摸到的肿块已经鼓得很高,且面积变大了,他拉开谭北海的眼皮,就着荧光棒的冷光查看了下他的瞳孔。信号弹已经发出,狗叫声却没有了,虽料想过这个结局,曹焕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但求生的本能让他还在做着些能延长生命的事。曹焕单腿跪地,撑住摇摇晃晃的身体,把谭北海从坐姿小心地摆为躺姿,在他的头下垫上自己那件被谭北海脱掉的棉外套。这些动作消耗掉了曹焕最后一丝力气,他靠在土壁上,闭上眼睛,似乎在很久以后,听到了树枝被连续踩断的声音,不知是真实发生的,还只是他脑中的意识,他整个人像是漂浮在黑夜里的大海之上,起起伏伏,伸手不见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