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破天,抛开所有外部的社会属性,单单提出邵闻璟三个大字,哪家公子能艳过那张玉质金相的香皮?
便是另辟蹊径,可往跟前一站,斯人如圭如璋,只独一份。
二层来附着,在封建阶级社会,没有人能越过一个有实权的帝王。 更何况权力带来的参照落差感便是禁宫外一圈护城河里的虾米都能磕牙三天三夜。
没想到,竟叫她得到了。
她无须怒目圆睁,无须面目狰狞,只对来事,便得到了。
轻轻松松。
她得的倒体面!
这么容易就叫她得到,看来,他也不过是寻常男人罢了。
她亦然成婚,更是弟媳。
如此想来,真是下作而卑劣。
宝知脑中翻来覆去一阵,将他的行径连同他这个人又咂摸吮吸过一阵,随后索然无味。
只如咬去果肉的梅子核,只在脉络里留下甜丝丝,可种子的脑袋尖得得,稍有不慎,便将丁香舌侧划出一个小口。
血争先恐后往外冒,垂下的牙尖一戳,阻断了一端,呆愣愣一阵后,流得更凶。
屋内丫鬟敛声屏气,只听见县主姐弟二人有说有笑。
大丫鬟时刻用余光掖着案几上滚茶的水位,垂首上前斟水,无意瞥见女孩黛发间嫣红。
喻台便见姐姐凝视着探入窗前的的檀褐枝,随后露出一排细白的糯米牙,鼻腔中溢出几声轻笑。
他只觉姐姐这个神情既是轻蔑又包藏几重得意。
“姐?”
宝知骤然从思绪中抽离,发觉心境泄露几分,用扇掩面,另取话茬。
“不大选,宫中人少,倒也安静。”
“非也,”喻台竖起食指,煞有其事地摇晃:“小殿下爱笑,我同陛下每去时,站在未央宫外殿都能听到。”
急转直下,蓦然而生的畅意只在此话间落得稀碎。
她才真切落实了一个事实——邵闻璟不仅是一个男人,他更是一个父亲。
父亲这个身份在心念电转之间将邵闻璟推到另一块领域。
好似这个身份是一个免死金牌,摆出来,当仁不让地为持有者斩断了世俗的情欲,只将他钉死在此角色之上。
宝知生出的轻视顷刻间烟消云散,甚至为适才心底这般亵渎他而不安。
她端起茶,抹去浮沫,看清茶面迭迭的倒影,忽然清明几分。
是她想太多了。
他从未正面将心意付出口舌。
兴许是她的情感经历太少,一入异性亲密关系的联结便是成婚,故而只将无亲属关系的男性往伴侣的定位猜想。
既然是帝王,玩弄人心定是比她高深不知多少倍。
景光帝每一步定是预备着日后连本带利,哪里是这般浅显? 坐到那般的高度,已然是全国上下大事小事都挂于心,区区男女之情!
她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
如此想来,宝知为自己适才的自作多情而尴尬一阵。
除开此,她冷静地喝了口茶水,心中默默纠正自己的一处错误观念。
父亲身份客观上指向社会责任的属性,且律法上并未明文剥去其七情六欲。
她一时间乌托邦化了这个身份,默认其一旦拥有孩子,便自划成圈,将满腔浓郁的男欢女爱禁锢在圈内,此后一心一意为血脉而活。
太可笑了。
宝知被得意冲昏了头脑,天真得不像话。
“哈哈。”
她吃吃一笑。
喻台道:“我打马来时,看挨着的那府人进认出,是哪家人要搬来?”
“也对,你同你师兄们有些时日未走动,也错了那家乔迁宴。”
“县主,”取了布匹回来的芹雅在堂外禀报:“周夫人身边的丫鬟往门房递帖子。”
宝知笑道:“你说巧不巧。”
喻台“啊”了一声:“难不成是周尚书?”
宝知用扇尖点了点:“正是。这几日苦夏,乏于应酬,赴宴后不曾单递请柬,叫周夫人先行拜访,倒是我之过。”
她提高了声音:“将周夫人请入鹿园水榭,只道我同伯爷就来。”
窗外并未传来丫鬟的脚步声,只一息后,就听芹雅微弱一节的声响:“回县主的话,奴婢打听着周夫人并非独身而来,还携了位姑娘,约莫是可以相见的年岁。”
喻台忙道:“那我便不去了。”
宝知点了点头,却不肯放他走:“你姐夫好久没见你。”
她指了人送喻台去书房。
芹雅也不知自己是否做错,刚躲于廊下,就闻珠串帘子叮叮当当,堂内钻出一个小丫鬟,甜甜笑道:“惠姐姐让姐姐去西厢房左首第二个方角漆柜取出炉银珍珠缀宽袍裳。”
芹雅一愣,随即一股惊喜劈头盖脸落下。
“哎……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