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关心我去哪。”
“这是当然了,只要让我知道你去了哪,我就能知道你是谁。”
“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
露比微微一笑:“有了几个人选,范围还很大。”
“那我更要小心一点。”
“还是听我的故事更安全,对不对?”
“说吧,我在听。”
“我说到哪了?”
“你的父亲安格斯·特罗西。还有,不知道我该不该问。”
“你是想问,安格斯的妻子是怎么死的吗?”
这回,露比没有用母亲这个称呼,在即将开始的故事里,他将自己置身事外,只当做一个旁观者来讲述往事。
“她叫莎拉,墓碑上是这么写的,没有姓。从一开始,安格斯就不敢让她用特罗西这个姓氏。至于她原本姓什么,自那以后也没再提起。”
露比从不问她到底爱不爱安格斯,仿佛这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
“有一次,她做完晚餐,等着丈夫上来吃饭。她的丈夫喜欢地下室,喜欢没有窗户、暗无天日的地方。”
“也许他只是生性谨慎。”
“你说得对,地下总是安全一点。”露比说,“有一阵,我也很喜欢地下室,想到没人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那种感觉确实很安心。”
“现在已经不需要那种安心了。”
“你是说我还会走出家门自投罗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警惕地停下了打字的手。
露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摄像机:“看来我们又说岔了。事情是这样的,有一天莎拉在等丈夫忙完他那些没完没了的事情后上来吃饭。她做了小牛排,还有烤番茄和土豆,然后她坐在餐桌边等着。一颗子弹从窗外射进来,打碎了她面前的盘子。”
这是第一枪,她还没回过神,蔬菜汤溅了她一脸,烫得她根本睁不开眼睛。
然后就是第二枪,第二枪不是第二颗子弹,第二枪是从霰弹枪里喷出的弹丸,四散而开,打烂了桌子和她的整个胸腔。再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枪声,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示威、挑衅和宣战。
安格斯有没有听到枪声,露比不知道,他一直都没有去深究过这件事的真相。他觉得那一点也不重要了,而且,他也没有看到尸体,他从街头鬼混回来时,面对的只有满墙鲜血和一脸凝重的“父亲的朋友”。
“那天之后,城市掀起了腥风血雨。”
现在已变得平和慈爱的老人,那时还精力充沛,非得要处理这桩极具死亡威胁意味的挑衅不可。于是他们回应了宣战,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被仇恨激怒,相反,露比觉得那段时间,他们是极度冷静的,甚至冷静到可以忘记那个洒满鲜血和蔬菜浓汤的房间,忘记有个无辜的女人死在等待丈夫的餐桌边,唯一记住的只有如何独占这个城市的地下王国,让对手的生命在枪火中蒸发,埋骨于冰冷的钢筋水泥之下,以更多死亡来血祭权力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