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也猜着了。”我打断她。
我不信她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在为数不多的同床共枕的日子里,我真心把她当做姐妹看待,至少在我看来,她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亲密无间的朋友。她解下衣裳的时候,在我面前梳洗打扮的时候,那个招摇的宝蓝锦袋,从头至尾遮掩不住的神情……因为知道她对我好,一直念着旧时恩情,只当缘分使然,不想让她误解我的好意,与她相处起来更信任也更依赖。我很局促,她一直在我身边宽慰我,到后来就什么都跟她说。
“多谢你好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对我的恩我一辈子都还不完,但是不能这样。”
她似乎很在意这个,歪头问我:“怎么不能,你之前还说要以身相许呢。”
“我没说过。”这个我真没说过,也没想过要那样报答。我原本是很想报答她的。
差点被她绕进去了,我说:“先不谈这个,明明是我在问你的事。”
江依道:“背着你打探消息是我不对,好歹也算帮衬过,再夸大些不就是恩重如山吗,铁板钉钉,总不能不认吧?”
我没有不认,“是气你瞒我,我知道自己不成事,都是你在背后推助,我是很笨,你还不如直接告诉我,靠在门边偷听到这些比被你当面骂还难受……”
“谁骂你,是你执意要问。”
黑土轩小食肆的门墙是整条街最矮的,它有全汴梁最不起眼的铺面,要的就是薄利多销,能有几位熟脸照顾营生,遇到流游此处的百姓白给盛一碗茶水,一锅热汤面。我这的东西几文钱一大碗,勉强维持下去,其实是不挣钱的。
江楼落地的那几天里,京中权贵的车马一辆接一辆将她门前堵得严严实实,到底谁利用谁还不能妄下论断。请得动各色人物过来撑场面,可见江依很不简单,原本只是以为她太有钱,巴结的人自然有如过江之鲫,最多只是她家族兴旺强盛的凭证,现在看来绝非如此。如此往下推,推到我身上,那些给钱爽快的食客、延期补缴的税款、来来往往捧场的生人面孔、西市长街上的莲灯朱火、柳大人、李公子、还有她这个人,我身处的这栋楼,多少是真,又有多少是假。
她抬起眼睛看向我,像在透过我看着谁,把我看得极其通彻,视线凝在一点,势要将我琢磨出一个窟窿眼儿。走廊尽头是暖融融的灯火,那束光亮变得昏黄不定,火苗跳动,焰色沉暗,从侧面照亮她的脸,那双嘴唇微微张开,下唇有一点发白的亮光,随着烛光摇动一闪一闪。
我避开她往里走,想把她的话堵在舌尖,“你这样就不怕家里人跟你算账?”
“连娘亲给你的东西都能随意当掉,书文,你凭什么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