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文想把自己掐死,她裹得极厚,罩个笨重的大袄,没有棉絮,麻布缝麻布,沉甸甸,里面又是薄薄的衣裳,夹层中空透风。平时很冷,沙土地的寒夜会冻死人,太阳一落山,季节就转到了冬天。自从江依进了帐子,外面开始增设围板,烤火,很吵,又热又闷,脸是烫的,手脚冰凉,喘不过气,耳鸣一阵一阵,倒不如赶快昏死过去。
她在心中复述:再忍一忍,只要再忍一忍,她很快就走了。
如此拖延片刻,厚重的门帘又一次被掀开,冷风刮过,悬在头顶的那把刀终于松开了。匕首,白绫,鸩毒,一时间什么都过了遍脑子,就是没想到接下来要问什么。
墨书文忍不住回头,江依只是从帘外的冷风里接过一壶冒着热烟的清茶。墨书文力竭,手在发抖,顿时瘫坐在地。
见她吓成这样,江依竟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尖声关怀起来,“你妹妹呢?没跟你来这享福?”
她像突然让人药哑了,弓着背,坐在原地默默良久。
“怎么不说话,多辩几句让我听听。”
墨书文万念俱灰,“死了。”
江依闻言一怔,不再问话,忽然之间,墨书文变得很可怜,这点心绪不宁促使江依重新想起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不知道有这样的事。既不知,自然可以若无其事仿佛无意提起,可她的确是刻意为之。
江依神色稍缓,言语不再尖刻,“念在旧相识,我便不计较,劝你一句,别再用这个名字。”
墨书文不敢言声,自耳后拢开头发,将一边脸用头发遮住。
江依伸出一只手。
墨书文没牵,她脸上又烫又凉,抬起手用掌心搓了搓耳朵。心中有声音问:你是看不得我伏低做小,还是看不得柳絮才高,高山仰止。
其实江依错了,越孤高才越像柳仰,墨书文不是那样,她谁也学不像,常人身处框架牢笼之中仍随心所欲安然自得,似乎轻而易举,可她永远学不来,学了这一处就放任另一处。所以才是东施效颦,倘若是个清亮如西施的佳人,做什么情态也无妨,又怎会平白惹人嘲弄。她头也不抬,小臂并起压在地上,把脸埋进去。
一连喊了四五声,墨书文一直不肯起来,江依急咳不止,很想踹人,鞋底擦过墨书文的头顶带起一阵风,她看着那双因为干燥寒冷而皲裂的手攥成的拳,手背纹路很重,小块小块肌理割成田地,零星几个灰黄的渍像烙印一样焊在她的关节处,一瞬心惊。
江依把腿收了回来,墨书文攥紧拳头,大概是帘没压严实,进了一阵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