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九尘这般一想,也就坦荡许多。
接下来再跟着楚逸走到其他摊位,无论是分吃同一块煎饼薄脆,还是替他拿着糖豌豆,蜜枣儿,乳糖狮儿等糖果子,看到楚逸是见一个爱一个,样样都想尝个鲜,可肚皮就那么大一点儿,只能每样买来尝一口就给了他,耿九尘就愈发坦然地接过来就吃,做个替他处理所有剩菜的大胃王。
最后到了他说的那家食肆前时,两人都已经吃得有六七分饱,可看到那食肆前摆着的一溜儿茶缸,里面有白泠泠的鹿梨浆,红殷殷的紫苏饮,黄澄澄的姜蜜水,绿沁沁的清茶水……还有那白瓷碗里酸溜溜的金橘团,甜丝丝的五苓散,糯呼呼的栗黄,无一不挑动人的味觉和嗅觉。
便是没有耿九尘所说的美食,单是这些,已经让楚逸觉得不虚此行。
食肆的老板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一看到耿九尘,原本混浊的老眼放光,连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出门相迎。
“恩公!你可总算来了,先前你也没给小老儿留下个地址,让小老儿想去报答恩公都不知去何处寻你……”
“我说过会来,自然不会食言。”耿九尘拉着楚逸在门口的桌上坐下,“捡着你拿手的小菜来个三五样,给我来壶梅花酒,再来碗鹿梨浆给他,那些个果子随便捡几样凑一盘上来就行。”
这里也没什么正式的菜单,都是看当日老板进到了什么新鲜的货来决定今日的菜,所以耿九尘就随便点了几样,然后更楚逸说道:“这位严大爷先前去盐场帮过工,我看他年纪太大,经不得那边的日晒和重体力活,就问他还会点什么,他说原先在京都那边开过食肆,后来大燕破了京都,他跟着人逃到这里,可不曾想这边连年战乱,日子一年不如一年,他的几个儿子都被拉去做壮丁民夫,一去不回,现在就剩下个小孙女,若是他不能找到活计,那他们祖孙俩都得饿死。”
“这世道,连会做饭的厨子都差点饿死。你说说,我能看着不管吗?”
“然后你就借了钱给他们祖孙,让他们开了这家食肆?”楚逸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不光是这个老头儿,逃难来到这里的流民,哪个没有一把辛酸史?说起来个个都是可怜人,若是遇到别人也就罢了,遇到耿九尘,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
正如他自己,当初也是再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他,一手将他带出了那个黑暗的世界,为他打通了一条通天之路,却又那般毫不留情地离去。
他忍不住紧了紧手,想要抓牢他的感觉,依然无法抹去。
那是无数次重生留下的后遗症,每次他越是想要拼命地抓住他,留下他时,就会看到他离开得越快,甚至连原本的影子都渐渐淡去,让他一个人留在那孤寂冰冷的世界里,循环往复,犹如无间地狱。
还好,这一次九哥活生生地回来,陪在他身边,让他能看到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不论是这般容易心软的模样,还是横扫千军时霸道的气势,都是鲜活而生动的,不再是记忆中的木偶,王座上的骨灰盒……
“想什么呢?菜上来了,赶紧吃啊!”耿九尘拍了他一把,将一双干净的筷子塞进他手里,自己另外拿了一双,特地分开,“老严做的菜都得趁热吃,这道熘肝尖可是地道的鲁菜,还有腰花,一点儿也不腥膻,你来尝尝!”
他特地先夹了一筷子腰花放在了楚逸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再看看干净的筷子,开始吃自己的。
既能够不失礼貌地表达亲密的兄弟情,又不至于过分亲密到让他心乱,这种分寸把握的——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