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你就不知道,但是里奥知道,父亲只告诉他一个儿子。”波德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流失,“你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过节我偷偷在书房里藏给父亲的礼物,想给他个惊喜。里奥突然拉着父亲进来,说他带不过来了,请求父亲让我结束寄宿制学校的教育,帮他分担一下做兄长的压力。”
“你猜父亲怎么说。”
哈布斯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忽略了早年被嫌弃的事实。
“他说,‘里奥,你是家里的长子,怎么可以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波德费力地吸了一口气,“我以前就觉得奇怪,父亲对里奥严加管教,要求极高。对其他儿子却放羊一样放着,羊鞭子还要交在里奥的手里。我明明比里奥更为年长,他却不要求我管一管你和米勒,放我在外边专心念书。”
“后来才领悟过来,他一直以来严格要求的那个儿子,才是他重点培养并抱有极高期待的那个。其他的兄弟,都是陪跑。我这样捡来的就更加占不了‘长子’这个名号,不用去担长子该有的责任。”
他力有不逮,喘气都费劲,却依旧要“咻咻”的往下说,似乎是时隔多年确信了老三是一个足够亲近的可以吐苦水倒情绪废料的对象。
波德之语,三分讽刺,七分不甘:“父亲直至去世之前都没有对我抱有什么期待,他一点都不担心我会抢了里奥的名利和权位。他甚至都不屑透露我的身世来剥夺我的权利。你和剩下两个,更是连我的身份都不必要知道,反正你们都被捋到了长子的翅膀之下。长子会保护你们三的。”
“他看不见我,我在他眼皮底下活了三十多年,他从来就看不见我!”波德声音骤然拔高,“我就是一个周末的时候才在家里出现的摆设。我说要考到遥远的外星系继续深造,他连拦都不拦我一下!”
他猛地挣动了一下,似一条离水的咸鱼做最后的挣扎:“他眼里只有里奥,我就是他年少无知闲极无聊时捡的小玩意。随便往哪儿丢都可以,只要不来占里奥的位置就好。”
哈布斯透过玻璃看见了自己和波德,从这样陌生的角度看过去,他与波德确实不像。从眉毛到下巴,找不出相似的部件来。他回转视线又落在饱含不甘的面容上,一时间有些无措。他不知道面前的人有如此多的不满、揣度与憎恨,自己那点长年被二哥比下去的陈年旧事一下子就黯然失色,不值一提。
波德被窒息的感觉围绕,仿佛到了这时才看见边上的季秋。他望着年轻人眼中的伤恸,竟然有些畅快了。他毫不顾忌老三就在身边,任意直言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叫我‘爸爸’吗?”
季秋哆嗦着嘴摇了摇头,他不愿瓜分病人的心力,只想让他休息。他之前担心里奥遭到埋伏,故而一反往日守口如瓶的状态说了一嘴养父的事。他对波德心存愧疚,如今听着从养父口中发出的破风箱似的“咻咻”声,更是害怕地几乎要哭出来:“您不要说话了,要,要撑不住了。”
“你倒是情深意切。”波德冷笑,“‘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称谓,我培养你,也就跟培养个摆件差不多。你顶多是个能轻易讨别人喜欢的摆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