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重新上了路。墨色的夜幕,稀薄的月光透过叠叠的树枝叶漏了下,泥土泛着潮湿的土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兜兜转转了快一柱香的功夫,转眼二人又回到了出发的地儿。闪烁着火星子的木堆就在不远处,此时料是宁桓也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微抿着唇,干巴巴地问道:“咱们这是又回来了?”肃冼没作声。山林寂静,只听见二人的微喘的呼吸声回荡在周围。
肃冼的神情微微一凛,月色在他白俊的面庞上浅浅地留下了一层银光,他看向宁桓回道:“是鬼打墙。”他低垂着眼眸,漆黑的瞳仁环视着周围,冷静地如一只在暗色中蛰伏猎食的山猫。“嘘——”他朝着宁桓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宁桓舔了舔干涩的唇,僵直地站在肃冼身侧大气也不敢出。
肃冼从袖口处掏出了一张黄符,他口中默念着决,黄符缓缓地悬于空中,幽蓝色的火苗将符表面吞噬,瞬时耀目的光照亮了周围。在那簇火光的映照下,远处的枝杈上正攀附着一个鬼影,它干瘪的身躯紧紧蜷缩在一起,仿佛一只皱巴巴的猴子倒挂在了树枝上。青白狞笑的脸正是宁桓方才见过的那张鬼脸,他怨毒的双目正死死盯着二人,似乎并不知晓这底下发生的一切。
肃冼的眸底掠过了一闪而逝的冷意,袖刀带着疾风从肃冼的飞出,刹那间林中传来了一声凄惨的怪叫,“哗啦——”紧随着一声落水的声儿,树上的鬼影彻底不见了。
宁桓从肃冼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他望着空荡荡的枝桠,小声问道:“那鬼是不是跑回水里了?”
肃冼点了点头,他无奈地回眸瞅了一眼正扒着他衣袖不松手的宁桓:“约莫是你方才去溪边时跟着你一同上来了。”
宁桓讪讪地一笑,眼神心虚地忽闪向了一处:“不……不是着急赶路嘛。”他推了推肃冼的胳膊,“走了走了,别在此继续耽搁了。”
肃冼不满地哼哼了一声,他伸手捏了捏宁桓的脸:“这种地方,别瞎跑,也看看自己是什么体质。”
“我又不知晓那地方这么邪乎,我若是知晓那底下是这些东西,我才不会下水。”宁桓鼓着腮帮,小声地反驳道。
“还顶嘴!”肃冼龇了龇牙,揉着宁桓的脸挤成了个尖尖的小鸡嘴儿。
宁桓支吾了一声,眨巴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半晌,终于乖巧地点了点头:“肃大人说得对,都听肃大人的——”
二人出了树林一直前走,只见不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什么?”宁桓好奇地问道。二人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走近后才发现这是座村落。“这里竟然还有人家?”宁桓诧异地感概道。白墙黑瓦的宅院伫立在青石板两侧,皲裂的墙皮下露出了砖土胚子,村道上空无一人,唯有烛火一两点正透过纸糊的窗棂中在浓郁的暗色中摇曳闪烁。
“咱们要过去吗?”宁桓抿了抿唇,略有些不安地问道。暂不论前头那条满是人骨的小溪,眼前的村庄着实过于寂静,村道之间闻不见半点鸡鸣犬吠之声,甚至连昆虫的低吟也销匿了。宁桓舔了舔干涩的唇,想了想复又道:“不过咱们来的路上一直人迹罕至,唯有此处有村落还有人烟,赵婉娘会不会在这里等着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