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折子的光线虽很是晦暗,但仍能隐约看清楚这间简陋石室内的全部陈设。正中一幅壁画很快吸引住了宁桓的目光,它几近占据了一面石墙的大小。壁画中的人围着一条死去的巨蛇,天空被染成了如血般妖冶的殷红,弥漫着一股不祥的血气在其中,所有人微仰朝上的脸上皆蒙着一层阴郁的黑,露出惊惧之色。他们究竟看见了什么?宁桓蹙眉想道,死去的巨蛇在底下盘踞着,巨大的蛇头触及蛇尾的部分,不知为何,宁桓总觉得自己似从哪里见到过此番场景。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宁桓的脚步踉跄地朝后退了一步,他猛地一个趔趄,身后似有什么绊住了他的步伐。他堪堪稳住身形后,急忙朝后望去。而待他看清绊住他的那物后,呼吸猝然一窒。身后一具白骨正斜倚在他正对的位置,只是白骨的颜色被石墙的灰掩饰了,所以宁桓方才进来时被没有注意到。
有人死在了这里,宁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有人还是没能出去死在了这儿……
冰凉的手覆上额头,良久,宁桓才缓缓回过了神,没想见又是一场死局。宁桓凝望着那具白骨,此情此景倒没了想象中的骇人。都是困在此地的可怜人罢了,宁桓想道,他缄默了片刻,身形顿了顿,朝着石室内的那具白骨靠了过去。
宁桓垂下眼眸,不自觉地长叹了口气。看那白骨身上残余的衣饰,生前应是名妙龄女子。肉身已化为枯骨,不过垂在一侧的手中仍还紧攥着一物。宁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那白骨中抽出了那一物,是个精巧的素布锦囊,表面用金色的细线绣着“婉娘”二字。
是这姑娘的闺名吗?宁桓微微敛紧了眉,口中轻念这婉娘二字,婉娘,为何会如此熟悉?火折子的光在弥漫着死气的石室中忽明忽灭地闪烁,宁桓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为何会死在此地,莫不是这里真是条绝路。白骨旁似乎还留着一本册子,宁桓蹲了下身,好奇地翻开了那些泛了黄的纸张。
“嘉靖七年十一月,大雪三日,锦衣卫敛事肃锦鑫到访,向我询问起有关当年佘人镇与我父亲等诸事。我隐居西湖数年,本已不愿忆起往昔,也为逃避做了诸多等无用之事,断然回绝此人后,未想到,那些东西仍是寻上了我。七年轮回,我仍是逃不过。”
“嘉靖七年十二月,我前往京城寻找肃锦鑫,愿所有之事能在此终了。启程前,瞎子替我算上了一卦,说此一番为大凶,是有去无回之兆。我思来想去了一夜,仍决心前往佘人镇,那个埋葬了我父亲的坟茔,那个如鬼魂般萦绕了我一生的地方。”
“与肃锦鑫交谈中,也发现了诸多有趣之事,此人前往佘人镇的目的似另有隐情,不过既仅是结伴同行,他不愿说我便不问,只是没想到盘岭傀儡家的杨琼竟也在其中。宁王手下那四人中我也仅认识王瑞,阴险歹毒之小人,浑水一潭,此一路九人,皆有异心。”
……
手稿上的字迹渐渐变得模糊,书写的工具似乎也变得愈发随便,书页上空白的纸张上有时什么也未记录,有时也仅是一句简单的话。
“前往佘人镇的第一夜我们便损一人,那个名叫六子的男人。佘人镇的入口据说是在那女人村的尽头,我们跟着女魃进了山洞。”
“烛九阴……”
三个字写地极为潦草,似是用黑色的粉墨随手涂抹在纸上,加上岁月的磨损,宁桓识别了良久,才终于认清了上边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