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篇:太太们的茶话会(上)(2 / 2)

    陈佳辰听闻此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遂陪笑上前:“是啊,爷爷叁番五次催促我们回去,怕是不能在这边过年,烧香的事明年再说吧。”

    “还是看望老人要紧,嫂子什么时候去庙里玩儿都行呢。”孙区长深知周从嘉的作风,不好勉强,心里早已盘算着接下来该把头香进献给哪位领导。

    打发走众人,周从嘉未开口,陈佳辰倒先眼泪汪汪:“我可没搞封建迷信,我也没为庙里捐钱,就是去吃过几次斋饭,图个新鲜,谁知道他们哪里打听来的,呜呜……”

    周政和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幸灾乐祸:“让你不相信科学,天天整些愚昧无知的活计,被抓到小辫子了吧。都说娶妻娶贤,我爹早晚为你栽个大跟头,嘿嘿嘿。”

    “大人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嘴,回你的房间学习去。”周从嘉历来秉持着“当面教子背后教妻”的原则,几乎从不在孩子们面前与陈佳辰争执。

    见陈佳辰一副“先哭为敬”的无赖样儿,又被女儿一搅和,周从嘉也没了兴师问罪的气性。

    等哭声小了,他深吸一口气:“唉,算了,你以后自己注意,长点心眼儿。”

    经此一事,陈佳辰再不敢大张旗鼓地吃斋念佛了,撑死也就偷偷抽个签,次数极其有限。

    所以这次出来与老朋友见面,陈佳辰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从事“封建迷信”活动了,恰巧附近有个小破庙,她便顺道来求个签。

    签不好不坏,但能维持现状对陈佳辰来说就算好签。只是这婚姻一栏的两句诗看得她忐忑不安:“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陈佳辰低着头边走边思索,走过了目的地却毫无察觉,直至一道响亮的女声由身后传来:“大橙子!这边,这边,哎哎哎,回头啊你!”

    听到熟悉的称呼,陈佳辰欣喜转身,透过墨镜瞧见一风姿绰约的短发女子冲她招手。

    “贝贝,你怎么下来了?怎么不在上面等我?你怎么认出我的?”陈佳辰快步走至女子身旁,连珠炮式的发问。

    女子是陈佳辰学生时代的好朋友,当初属于玩儿的好的一圈人里来头最大的。她姓钱,本名是生僻字,大家索性直接称呼她的一个化名:钱贝贝。

    “满大街就你包的像个粽子,除了你还能是谁!”钱贝贝拉着陈佳辰的胳膊往酒店走:“我这不是迫不及待想见你嘛,干脆下楼等等,眼瞅着你晃晃悠悠越走越远。你低着个脑袋想什么呢?”

    “太阳大,有点子走神,不知不觉就走过了。”陈佳辰解开了防晒衣,露出莹白的肌肤。

    钱贝贝爱好户外,近几年时不时弄个美黑,肤色匀称,随便套个吊带热裤,活力不减当年。她打量几下陈佳辰的脖子,询问道:“之前你不说缺维生素d吗?医生让你晒太阳来着,怎么感觉你更白了。”

    上个月俩人聊语音,陈佳辰同她抱怨上了年纪骨质疏松,搞半天是过度防晒造成的,问有什么户外活动推荐的,钱贝贝还奇怪着怎么越晒越白了。

    “晒多了眼睛疼,公交车太晒了,今天出来的久,就把遮阳的带上了。”

    “啧啧啧,你还坐公交,体察民情啊,不嫌挤。”

    “这个点儿人很少的,不济的,公交方便啊,懒得自己开车。”

    “确实,年轻时我也爱开,给人当司机还乐呵着呢,现在?早没那个兴致了。”

    “是吧,人年纪越大越懒呢。”

    “可不是嘛。”

    ……

    话题岔开了,陈佳辰心里仍不是滋味。朋友随口问问的事,她却难以启齿。周从嘉一句“你怎么变黑了?”,她就又开始变本加厉的美白。

    平心而论这事儿怪不到周从嘉身上,他甚至得意自己的观察力如此敏锐,连老婆变黑都能发觉,可见自己是个多么细心又合格的丈夫。

    可惜听话人又不是说话人肚里的蛔虫,理解成对方嫌弃自己晒黑也不无道理。但陈佳辰觉得仅仅一句话就奉为“圣旨”而使劲儿折腾的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而且对方并不知情,可不做她又浑身难受。

    周从嘉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精力在外全都耗光了,回到家只想休息,对着老婆孩子话都懒得说一句,只盼着他们安分守己别拖后腿,更别提有风花雪月的心思。

    陈佳辰终日空虚寂寞,渴求着耳鬓厮磨,恨不得24小时黏在一起。饱暖思淫欲,有钱有闲本该纵情享乐,偏偏过着憋屈的生活,越是憋屈想要的就越多。

    生活就是这样由无数小细节堆积而成。一个觉得太多,一个觉得不够,磨合了十几年的日子过得好似豌豆公主的床,很舒服很柔软,但总感觉哪里硌得慌。

    钱贝贝与陈佳辰聊着聊着踏进电梯,遇见角落站着一对男女。男的其貌不扬,腰间的车钥匙一个劲儿晃荡;女的身材高挑,穿着细高跟鞋,带着浓妆,衣着性感,比男的还高大半个头。

    陈佳辰状似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女方的脸,锥子脸上虽科技感十足,到底还是年轻的。满身风尘还是掩不住鲜嫩的气息,与她这种正儿八经的“正宫”的老气横秋,对比鲜明。

    脑海里闪过周从嘉带着美女偷摸开钟点房的画面,陈佳辰不自觉地咬紧下唇,紧接着又闪过无数帧画面:有周从嘉利用职务之便调戏刚毕业的小姑娘、有周从嘉畅快享用别人”进贡“的扬州瘦马、有周从嘉垂涎下属的老婆遂强行霸占……

    怨不得陈佳辰疑神疑鬼的,周从嘉已经一两个月没碰过她了。怀疑是不是在外面吃饱了,陈佳辰仔细检查过周从嘉的小兄弟,却什么也没发现。

    有时腥臭,有时又带着不属于自家沐浴露的清香,考虑到周从嘉经常出差,陈佳辰想着就算问他也总有说辞,还不如等着他自己交待。

    那个她是什么样的呢?清纯的、妖艳的、还是温婉的?回想起周从嘉喜欢在床上使劲儿地作践自己,陈佳辰觉得周从嘉喜欢的应该不是良家款,大概率是个又狂野又知性的交际花?

    陈佳辰转念一想,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为什么只有“她”,不能是“她们”呢?以周从嘉的身份地位,选择多的是。只要他想,红旗彩旗其乐融融不是不可能,反正周围这么干的多了去,大家都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不想破坏与好友见面的心情,陈佳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在顶楼靠窗的位子坐定,她卸下所有防晒装备,显出今日份的精心装扮。

    陈佳辰深知上了年纪的女人最忌讳再指望浓妆遮掩岁月的痕迹,她保养的重中之重只有两个:一是头发二是皮肤。服饰与珠宝只能锦上添花,身体发肤才能最直观反映个人的状态。

    只见她拢了两把被遮阳帽压塌的头发,掏出根短簪子叁两下挽成一个低垂的发髻。圆润的脸盘儿珠辉玉丽,两颊透着薄薄的姜红色,妆面极淡。被剃掉了大部分原生眉毛的位置,画上了柔中带媚的秋娘眉。小巧的鼻头细腻,社交距离见不着一丁点儿毛孔,厚涂在桃心唇瓣上的杨妃色,竟成了整张脸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又见她身着量身裁制的竹青色正绢旗袍,领口搭配着颜色略浅的同色系玉石与粉色系手工花扣,经过改良勒不着脖子。袖口截至上臂中央,盖住重力拉扯的垂肉,方显臂膀白嫩修长。衣服右侧点缀着几小颗颜色更浅的玉石结扣,不敢对着右下角密密麻麻的刺绣喧宾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