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言没回答, 而是从纸袋中取出一条黑色的棉质围巾, 从她的后颈处绕过, 垂在身前:“还有一段路,别着凉了。”
吊牌已经被剪掉, 他只是简单的将那条围巾搭在了别苏身上, 接着便收回手, 没有继续帮她围好的意思。
别苏眨眨眼,意识到这是专为自己买的,朝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谢谢你,祁言。”
的确很冷,她抓住围巾的一端,从脖颈前面绕了一圈,然后调整了一下两边的长度,站在透明的橱窗前打量了一会。
等她再走回人行道的时候,寒风都被挡住,十分温暖。
祁言将纸袋折了折,对她说道:“不用这么客气。”
“那我不说谢谢了——”别苏拉长了尾音,“祁言,你真好!”
闻言,他笑了笑,没有接话。
被这样一打岔,别苏心中最后一点紧张也没有了。她拉住祁言的衣袖,带着他到一旁屋檐下的挡风处站定,又看了眼他头顶的数值。
【觉醒值:86点】
除了偶尔的升高回落,祁言的【觉醒值】基本保持在86点,没怎么变过。
袖口被扯住,祁言的目光扫过那几根莹白的手指,眼睑微抬,朝别苏看去,发现后者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上方。
早就对悬浮于空中的未知事物有所推测,但他从未对别苏提起,既担心这样的问题会给对方造成困扰,也担心这是对方深藏于心中的秘密。
不论是哪一点,似乎都会影响他与别苏的友谊,是以直到今日,他也从没考虑过要点破。
但好像……别苏想要将事情告知于他。
与他所想一般,别苏没有松手,而是开口道:“祁言,你有没有怀疑过,这个世界可能有一些——不太科学的事情?”
她的措辞委婉,没有等待祁言的回答,继续道:“祁言,其实我,我可以在你的头顶看见一排字。”
祁言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她。目光中没有怀疑,也没有觉得她是在说玩笑话。
在这种可以被称之为鼓励的目光下,别苏忽然感到一阵安心。
她深呼吸一口,接着说道:“那排字很短,显示的是一种数值,数值的名字是觉醒值。不仅是你,包括沈研研、楚弈、盛柠,还有顾勰,甚至我刚来圣兰斯帝的时候来班里找你告白的那个同学的头上,我都能看到。
“一开始,这个数值的名称在我的视线里是一团黑色,我只能看到其后的数字。直到那一次,我们社团活动,楚弈救两个孩子那一会,我突然可以看见这个数值的全称,知道了它是觉醒值。”
她再次确认了祁言的表情,才说下去:“在我看到的人里,沈研研头顶的数值在校庆晚会上升到了100点,楚弈在那次户外社团活动升到了100点。
“数值升满之后,会从黑色变成金色,然后在我眼前消失。还有盛柠,我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据我推测,她的觉醒值应该也已经满了。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觉得,这个数值应该是越高越好,满点后,一定会有什么好的改变。或者说,是因为发生了好的改变,数值才会升满。”
别苏将自己了解的信息整理了一遍,没有一点隐瞒,都说了出来。
她抿着唇,感觉自己心跳有些快,惴惴等待着祁言的反应。
在她说的时候,祁言一直注视着她的双眼,直到她将一切说完,他才轻声问道:“你害怕吗?”
没有问自己的数值是多少,也没有问这数值是否会对他产生影响,甚至没有问任何数值相关的问题,却问了这样一句话。
别苏怔然,愣愣地望着他。
冬夜的大街上,声音都显得冰凉。别苏看到余光内的景象因为失焦而模糊成大片大片的色块,昏黄的路灯与漆黑的夜融在一起,零散的行人走出了她的视野,只有眼前人的面容明晰。
耳边的风声呼啸,撩起了她身前垂下的围巾,拂动了她额前的刘海,散去了她面颊上的温度。但为什么,在胸腔的位置,却好像有暖风吹过,将它悬起。
滚烫的热意从肋下那块不断跳动着的软肉中缓缓蔓延,一直到四肢百骸,驱散了整个身躯中的寒冷。
别苏听到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在这个寂静的寒夜之中轻柔浅淡,带着如春的暖意。
“发现自己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会害怕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样回答。
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刚刚转学,陌生的学校,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还遇到了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
那时她翻遍了各种书籍,甚至怀疑过是自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怎么会不害怕呢?
但她却不知道该和谁说。
她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就总是不同寻常的,没有人能替她解决问题。即便将事情说出来,也只会多一个人与她一起苦恼。
就像之前因为她的事而倾斜了自己生活的父母一样。
她不断地推测数值可能存在的情况,甚至想过诸如寿命与死亡相关的名词,每一日都在她的心上加压,令她神经紧绷。
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于头顶,她就好像是拥有了自己也不了解的能力,不知道是否会有不被她知晓的倒计时,只能小心谨慎地试探,努力大胆地假设,朝着不知终点的方向前行着。
黑色的像素点排列在她的视网膜上,也印在了她的心里。
所以在看到这排数字会变成金色,会消失无踪的时候,她才会感到那样轻松。
一隅之地,他们相视而立。
眼前的脸她已经十分熟悉,那双眼睛也已经看过成百上千次,但此时此刻,这双黑色瞳孔之中的关切却在瞬间将她击溃,让她红了眼眶。
别苏睁大眼,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