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次出战,其实是接到前线战报,说前方有小支蛮戎的踪迹,所以我们当时随身带着的只有三天左右的干粮。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才能脱困,所以只有尽可能少吃干粮。但是后来干粮吃光了,我只能靠抓沙蛇之类的东西果腹。”
裴景行说到这,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后来我终于找到了朱志文他们,结果发现他们竟然在烤人肉吃!这群畜生,他们还嫌太子卫其他人习武多年,肉太老了,只挖下他们脸颊的肉来吃!”
深夜里,裴景行一身褴褛,双目赤红,痛诉当年朱志文等人所犯下的恶行:“他们见了我,还试图蛊惑我与他们一块儿吃。他们怕我回京之后,揭发他们的恶行,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把我也拖下水。他们见我不从,还想以人多的优势来杀我,后来是太子下了严令,不许他们谋害我。”
苏衍听到这,忍不住伸手进去,拉住裴景行的手,在他虎口处按了几下,试图以这个举动让裴景行分清过去与现实。
“然后呢?”
“后来我记不大清楚了,”裴景行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又说,“我后来因为实在是太饿,又不肯吃人肉,就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已经是在马车里。太子失踪,师父亲自率兵寻找了近一个月,才找到我们。”
“是太子不许他们趁机杀你。”苏衍说道,“要不然,你撑不到那时候的。”
“我知道。”说到太子,裴景行又是一声长叹,“这些年来,我试图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那时候情急凶险,活人总归比死人要重要。他们做出这种事情来,也是形势所迫,并非他们所愿。”可是,他们到那时候,还在挑剔肉老肉硬,只肯吃脸颊肉,这叫我怎么说服我自己?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兄弟!
苏衍摇了摇手臂,又问:“你未曾做过这种事,无愧于心便好。”
裴景行苦笑:“我死里逃生,可是沈国昌他们却葬身西域,尸骨未寒便遭此等侮辱,我又怎么可能无愧于心。回京之后,当时的牛国公、朱国公,还有刑部侍郎赵元瑞同时发难,就因为那天我当值,将那份战报接了,交给我师父,才让我师父下此判断,轻易让太子身陷死地。当时的情况,要是我不认罪,死的就是我师父。但我师父并没有退缩,他瞒着我们所有人,秘密见了皇上。之后,皇帝便解散了太子卫,让太子深居东宫养伤,又让我当了金吾卫,还赐名景行。你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么?”
苏衍自然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的,他摇摇头:“我不懂,这代表皇帝是放过你了么?”
裴景行又是叹了口气:“裴家到我这一辈,都是怀字辈,皇帝改了我的姓名,便是告诉众人,我与其他裴家子孙不一样了。”
话说到这里,饶是苏衍再不通世故,也明白这当中的凶险之意。也难怪裴景行此番落难,没有一个裴家人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