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铭看着素面朝天的赵含章,突然好生气,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含章走到田边,扯了一根麦子看,“看样子,今年的收成还不错。”
“也有差的,”赵铭走上前来,也扯了一根麦子,吃了一颗后道:“这里有沟渠通过,又是良田,地肥,近家,照顾得及时,越往外,有地块贫瘠的,收成就不是很好了。”
赵铭又指着一个方向道:“今年山北那头闹虫灾,那一片的麦子大多空壳,更严重。”
赵含章想了想后道:“我记得我家和叔祖家有好几块田在那边。”
赵铭“嗯”了一声道:“一会儿可以绕道山北回坞堡,你可以看看情况。”
谭中老老实实的跟着他们走。
两家的田地,交给族人耕种的那部分不算,只算给佃户和长工耕作的便有不少,而且田地都临近。
赵含章看过自家的,转头就能看到赵仲舆家的情况。
地里劳作的佃户和长工们都没见过赵含章,听说她是长房的嫡长女,立即放下镰刀上前来,跪在田埂上和赵含章回话,“去年郎主大恩,赊了小的们两成的租子,今年地里的庄稼还不错,可以补上那两成。”
赵含章将他扶起来,问道:“你叫陈三?”
“是,小的家中行三。”
“家里还有什么人?几时来的坞堡?在坞堡里佃了几亩地?”
陈三一一回答,他是五年前流亡到的西平,因为赵氏坞堡招长工和佃农,他便带着家人留下了。
“……租了十亩地,其中六亩是女郎家里的,还有四亩是七太爷的。”
赵含章问:“可以糊口吗?”
陈三答道:“勉强可糊口。”
赵含章便长叹一声,看了眼他身后不远处正弯腰割麦子的妇人和在田里找麦穗的孩子,她沉思片刻后道:“去年祖父赊你的那两成租子就免了。”
陈三瞪圆了眼睛,不由去看了一眼坐在牛车上的赵淞,立即跪下,连称“不敢”。
赵含章将他拉起来,“去年祖父会赊你们两成的租子,便是怜惜你们日子艰难,又怕直接免了租子你们会懒惰下来,如今我做主免了,不过是继承祖父遗志罢了。”
坐在牛车上的赵淞赞许的点了点头。
陈三更是感动得眼睛红起来,挣脱开赵含章的手,跪下连连磕头,“谢女郎,谢郎主,小的回去便供上郎主的长生牌位,将来日日上供,绝不敢怠慢。”
赵含章道:“祖父不是在意这些虚礼之人,何必破费?”
她目光放远,知道这一片有不少地是她的,干脆道:“去年祖父赊给你们的两成租子我全都免了,将此事告诉他们吧。”
陈三眼睛大亮,又连着磕了两个头,大声道:“谢女郎大恩!”
陈三跑到下一个田埂上,直接冲着远处大喊,“女郎免去我们去年赊欠的两成租子了——”
声音幽幽传远,不远处同样租了赵含章家田地的佃户们一听,高兴的欢呼起来,也跪下冲赵含章站立的方向磕了一个头,然后起身冲着远处继续喊,将这件事传了下去。
赵淞感受到了佃户们的开心,同时也感受到了佃户对赵氏坞堡的感激,感觉坞堡的凝聚力更大了。
他欣慰的摸了摸胡子,满意的看了赵含章一眼,扭头对一旁沉思的赵铭道:“传下去,去年我们家少收的那两成租子也不用还了。”
赵长舆是族长,他的决定直接影响到家族的其他人。
所以去年田地歉收,他写信回来,表示族人和佃户们日子艰难,所以夏收秋收之后,他只收族人一成的租子,佃户两成的租子,剩下的两成都留待明年,待收成好了再补齐。
那少交的两成租子就算是他借给大家度过难关的。
作为赵长舆的拥趸,赵淞自然是坚定的站在他那边,于是大手一挥,他家也是这么操作的。
族中的大户纷纷效仿,包括远在京城的赵仲舆。
他当时自然是跟着大哥一起行动的。
此时大家就一起看向了谭中。
第94章 父慈子孝
谭中:……他倒是也很想松口表示跟上,但这事儿不小,他得先问过赵仲舆。
赵淞见状失望,扯出一抹笑道:“走吧,我们去下一处。”
很快,好消息便在地里传开了,田里的农人们跟过年一样快乐,远远的看见赵淞和赵含章便跪下磕头道谢,而同为赵氏族人的农人则是兴奋的和他们挥手,待他们看过来便抬手冲他们深深的一揖。
赵淞大多都坐在牛车上受了,也让赵含章接受,但遇到一些族人,他就会让赵含章过去郑重回礼,“辈分比你高呢,即便家贫,你也不能受礼,长幼有序,不可乱。”
赵含章一一应下。
他们的地不少,大半天下来也只走了坞堡附近的几块地。
两家的田相近,情况也差不多,他们去地里看收成时,两边却是不一样的氛围。
一边的佃户和族人是兴高采烈的和赵含章打招呼,另一边则是沉闷的看着他们,满眼的羡慕。
谭中心中的压力更大,他来时郎主只说要把产业收回,到时候选了庄头和管事打理,料想五太爷不会反对,却没想到事情如此不顺。
谭中直觉不太对,虽然西平这边一直是五太爷代理,但他也是听族长行事,以他的性情,不该反对族长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