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不管心思各异的君臣二人,他有自己的节奏,“大王,我此来江南是为赵大将军做说客,想请大王一家入京,一来面见陛下,二是为了迎你回琅琊封地的事。”
琅琊王没想到他这么直球,脸色几度变化后忙找理由拒绝。
刘琨就叹息问道:“大王坚持留在江南,是认为可以占据江南和朝廷隔江而治吗?”
琅琊王讪讪:“孤并无此意。”
“没有最好,天下一统乃大势所趋,自汉之后,天下四分五裂,战事不断,世祖统一天下之后才短暂的安定了一段时间,”刘琨道:“我乃大汉后裔,但为天下大安,从未想过要染指这江山,也请大王以天下百姓为重。”
刘琨是一个极好面子的人,他很害怕别人提起他是大汉后裔的事,生怕晋室觉得他有不臣之心。
但他这么在意此事,何尝不是为了民族大义?为了天下安定?
不然在这个随便一人就可以高呼称帝的时代,他只要想更进一步,以他的血统和威望,一定能够一呼百应。
但他从没想过这么做,甚至主动杜绝身边的人也这么想。
他希望琅琊王能够放下执念,为天下的百姓多考虑考虑,放弃分裂国家的想法。
商周之后,只有汉朝有超过百年的统一政权,秦朝只有短暂的两代,而魏就没有完全统一,而晋,至今不过四十五年而已。
刘琨是喊着效忠晋室,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这天下的归属皆在赵含章的一念之间。
她要想做曹公,那就扶持小皇帝,让晋延绵国祚;
她要想做曹丕,那就找个机会取而代之;
若为百姓计,其实刘琨更倾向于第二种。
直接更替政权,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斗争也会小很多,而第一种,曹公已经用切身的经历告诉后人,小皇帝终会长大,到时候为了亲政,双方争斗必定不会小,刘琨实在厌倦了隔三差五换个皇帝的日子。
而且,司马家虽然能生,但死得都差不多了,小皇帝再死,除非他留下后代,不然就还有一个直系的堂弟可以继承皇位,再轮下去,就真到琅琊王这一脉了。
但这些话他都不能说,谁让他一直披着一个忠贞不二的皮子呢?
不过不要紧,把赵含章替换成小皇帝就好了。
刘琨对小皇帝大夸特夸,告诉琅琊王,皇帝很聪慧,非常聪慧,极其聪慧,现在跟着朝中几位大儒和大法家学习治国之道,赵大将军还时不时的为他从山野中请隐士教授他;
除此外,他还每天都参与国政,赵大将军对他很尊重,每有国事都让他旁听,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这样积累经验到及冠,他一定能够从赵含章手上接过政权亲政,所以,就算是为了大晋,您也该回洛阳辅佐新帝,而不是割据江南,让新帝为难。
琅琊王整个人都恍惚了。
一旁的刘隗几次欲言又止,很想附和,但想到自己的处境,又把话咽了回去。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好在王导到了。
刘琨扭头去打量王导,见他气色还好,大松一口气,问道:“我听说茂弘和元立有私交?可知他现在何处?”
王导看了一眼琅琊王后道:“他被王敦捉走了。”
刘琨皱眉,和琅琊王道:“大王,那元立虽是个粗蛮将军,小人而已,但大将军对他颇为倚重,若她知道元立被王敦捉去,不会善罢甘休的。而您和王敦还未正式决裂,他做的所有事,落在洛阳的眼中,便是您指使的。”
“所以还请琅琊王列出王敦的罪名,正式捉拿他。”
第1197章 劝说
琅琊王沉吟片刻后表示他可以下令,但洛阳要答应帮他一起捉拿王敦,还要将他的兵力限定在庐江内,赵家军也不能越过庐江。
刘琨精神一振,他不怕谈条件呀,他就怕琅琊王不谈,只要他敢开始谈,那就是有被说服的可能。
而且大军进了庐江,再想赵家军退出去就难了。
而打仗嘛,总免不了追击敌人,转换阵地,打着打着就要换地方是常见的事。
饶是王导和刘隗已起了心思,此时也不由出口帮忙拒绝。
绝对不能让赵家军下来,兵临城下被迫投降,和主动回归洛阳后援兵南下平叛王敦是不一样的结果和待遇。
即便另一个对手是堂兄王敦,王导也希望琅琊王和江南的士族门阀能够体面的回江北,拥有一个好的开端。
此事一时争论不下,而且琅琊王话出口后又隐隐有些后悔,此时又一言不发了。
刘琨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不由在心中摇头,干脆给时间和空间让琅琊王思考,他则邀请王导一起离开,“我第一次来建康,不知驿站在何处,茂弘可愿为我带个路?”
王导看向琅琊王。
琅琊王不想答应,但刘琨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因为他代表的是赵含章,又是举国闻名的名士,琅琊王不好拒绝他,只能点头
于是王导和刘琨一同离开。
一直守在外面的人看到王导平安出来,大松一口气,立即回去传信。
于是,各世家门阀就都知道了,刘琨进宫去把王导救出来了。
刘琨本就有极好的名声,深受人推崇,不仅北地逃过来的门阀世家推崇他,就是江南本地的门阀士族也颇为尊敬他。
他一出宫,立即就有家主亲自驾着马车来接他,热情的请他去家中居住。
其他家见状,自不肯落后,纷纷跑来抢人,马车、牛车挤满了街道,让人寸步难行,全是来邀请刘琨,或者来看刘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