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只能道:“待我回到扬州,一定与陆氏详谈,约束他们,再不许他们鱼肉百姓。”
赵含章将泡好的茶给他倒了一杯,轻笑道:“他们听便罢,不听,自也有不听的处理方法。我不是琅琊王,全副身家皆寄于江南,所以要忍受他们违法犯罪,又反过来戒备有才之人。”
琅琊王弄不掉陆氏,却又因为江南几大士族同气连枝,所以反过来打压比较端瑾的周玘,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赵含章道:“我喜欢就事论事,谁犯事抓谁,不牵连无辜。”
王导:“大将军的意思是……”
“意思是你要强硬一些,直接抓祸首,不必像从前一样避重就轻,只抓几个从属吓唬人。扬州,只是大晋的一个州,而你,是扬州刺史,你可以放开手去干,天塌下来,且有我顶着。”
这是王导为琅琊王殚精竭虑时都未曾听到的承诺,王导看着自信且坚定的赵含章感动又复杂;
而今日,看着身体微微发抖的陆元,王导的感受更加深刻,她说得不错,她的确有能力让他们胆寒,让他们知廉耻,知忠义仁爱,遵守律法,知道自我约束。
人就是这么奇怪,好言好语的劝说教导不起效,雷霆手段时,他们倒是能听劝了。
王导摇了摇头,转身上船,他得重新思考一番,要怎么和这些旧朋友相处,要怎么来治理江南。
战争,就快要结束了吧?
王敦应该要败了吧?
王导心中更复杂了,他既希望王敦投降,能被押送进京,到时候他可以向赵含章求情,至少要保住他一条性命;
却又希望他能战死沙场,如此人死债消,对王氏的影响能降到最低。
王导猜想的不错,王敦的确没坚持住,他前脚刚到建康城,后脚前线的消息就传来了,王敦大败,不仅他率领的亲军,还有迂回南下的主力部队也被围攻剿灭。
元立和赵实汇合,和穿插过来的赵申联手,南北夹击,把王敦的主力部队给圈住了,最后降者大半,只有部分溃兵逃了出去;
而另一边的王玄、王四娘兄妹和祖逖的主力一起大败王敦亲率的大军,王敦最后带了百来人突出重围逃了。
左敏平息战场上的混战后就要带人去追赶,被祖逖拦住,“王刺史和王玄将军早去了。”
左敏:“虽说他们有仇,但王敦毕竟是他们的堂叔,万一他们徇私……”
祖逖:“那头是米策的防线,他逃不走,再说了,他就算逃走又如何,他已被王氏除名,如今名声极差,江南百姓恨其入骨,他没有再作乱的基础了。”
第1220章 自刎
王敦自己也有察觉,一路奔逃,他发现他没有可以停留下来的地方,在前路被一支军队堵住去路,打转马头想要换方向时,一直追着他的军队也出现在了眼前。
王敦勒住马,看看左边的山,再看右边的还算平坦的野地,一眼无边,皆是过膝野草,不远处有一条河流经过,看上去很好逃,只要逃到河边再想办法渡河就行,但……
王敦突然没有了逃的想法,他坐在马上静等两边人到达。
王玄和王仪风出列,一前一后的围住他。
王敦看到他们兄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荡在山间回荡,跟着他的亲随皆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王仪风和王玄静静地看着他,面上没多少表情。
王敦笑得眼角渗出泪花,将胸中的郁气和意气都笑出来,他脊背微不可见的一松,随意的坐在马上和俩人道:“你们谁来取我的性命?”
王玄抿了抿嘴角,隔着王敦看了眼对面的妹妹,道:“你若肯降,我和四娘会向大将军求情饶你一命。”
王敦冷笑,“你说饶我,赵含章就能放过我?我是她摄政以来第一个起事的人,元立死在我的手上,哪怕是为杀鸡儆猴,她也不会放过我的。”
王仪风:“你果然老了,元立没死,他不仅没死,还把你的主力给灭了,你一点消息也没收到吗?”
王敦终于脸色大变,“那世儒和王应……”
王仪风:“此时应该已经被赵驹将军押解进建康城了吧?”
王敦见她如此冷血,忍不住恼怒,“王彬是你叔叔,王应是你堂兄……”
王彬,字世儒,是王氏宗族里少有的一个跟着王敦一起造反的人,没人知道他心里其实并不想反,他只是不服气王导被琅琊王如此对待,王氏被如此打压,所以才脑子一热带着侄子们去找王敦,为的是闹一闹,让琅琊王退一步。
谁知琅琊王如此不中用,他们才闹,他不努力平反,也不努力招安,竟然转头就投效赵含章。
而真心造反的王敦还抓了元立,惹来赵含章的大军。
王彬带着王应从主力中脱离出来,闷头向北逃,打算逃回琅琊去。
他们人少,队伍小,应该不会很受关注,而且他们应该也想不到自己会向北逃吧?
他打算躲两年,等风声过了再以王氏的影响力求赦免。
结果,他们就撞上了以逸待劳的赵驹,比王敦还更早的落网。
王仪风手中有电报,消息差不多是实时的,赵驹刚抓到人,没多久她就收到消息了。
此时就好心的分享给王敦,见他恼羞成怒,她便讥讽道:“叔叔这时候倒念起亲情来了,你杀我二叔时可有顾念兄弟之情?”
王敦立时不说话了。
他要是赢了,可以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还可以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他现在输了。
既不占道义,又没赢,他还能说什么呢?
“想为你二叔报仇,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