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知道是老朱头来了,便闭了双眼,假装睡着。
轻悄的脚步声响起,果然是老朱头走了进来,他默默地看了阿弦半晌:行了,知道你在装睡,起来吧。
阿弦一动不动。
老朱头啧了声:今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你也忒冲动了些,这幸而是在huáng家,没什么背景儿的小门小户,家里的护院保镖也没那么穷凶极恶,这要是在长安那些豪门大族要对付一个小小地公差,就把你吃了骨头渣子都不会吐出来。
阿弦本就难过,听了这话,简直雪上加霜,心里翻江倒海:老朱头常说长安的人坏,那长安的豪门大族自然是桐县所不能比的,那么小小地桐县就有这许多穷凶极恶的歹人,比桐县大许多、人更坏许多的长安岂非地狱一样?!
没来由又想到一句天下乌鸦一般黑,阿弦恨不得把耳朵捂住,或者把头藏进jī蛋壳里,再也不要听见看见。
老朱头偏偏不肯绕过她:既然知道了真相,就赶紧先离开那龙潭虎xué,出来找陆捕头或者袁大人,岂不是安全又便宜?偏自己冒险是怎么样?别仗着自己会三拳两脚就往上冲,这次你遇上一个脓包才占了上风,下回若遇到个高手,如此莽撞,只怕非但不能昭彰公理,反而被人家害了。
阿弦无可忍,终于举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老朱头看的分明,嗤地一笑:我知道你现在大了,有自个儿的主张,越来越不肯听我的话了。只是你不理我就算了,柴房里那个呢?他可等着吃药吃饭,你也不理他了?
阿弦一颤,几乎立刻跳起来。
老朱头见她兀自不动,便转身作势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住:你把人捡回来了,心里高兴就去逗弄逗弄,心里烦闷就不去理会,真当是养了条狗呢?只怕他转眼间就死给你看!你若嫌麻烦,咱们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把他扔到外头去,免得死在咱们家里头,多晦气呀。
阿弦一骨碌坐起,瞪向老朱头:我不会让他死,他也不会走。她翻身下地,白眼朝天气恨恨地走了出去。
直到看她去了,老朱头才苦笑:嘴硬心软的犟丫头,唉,以后有你的苦头吃。
阿弦来至柴房,才开门就嗅到很浓的药气,正不知何故,门外老朱头道:药我已经喂他喝过了,待会儿做好了饭,吃了饭再喂他。
阿弦回头看一眼院中,心头滋味复杂。
她来至chuáng边儿,低头打量这人:伯伯就是这样,嘴上一点儿不饶人,可是你不要怪他。他也是为了我好。
她出了会儿神,又颓然道:我今日本来可以得一百两银子的,只不过我忍不住。
当知道那女鬼身上发生了什么,满心愤懑,无处宣泄。
尤其是想到huáng侪那一脸的平静自得,仿佛并没有残杀过一条人命!
其实huáng侪成亲那天,掀开新娘子的红盖头所见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鬼怪,他所见的正是被他bījian后害死的女子。
有道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huáng侪立刻认了出来,但这也正是他狡狯残忍之处,他并不提半个女鬼字样,反只说是什么青面獠牙鬼。
因为他毕竟心虚,他怕说明真相,或许会引出他旧日罪行,所以只说是鬼怪,一心想跟朱氏和离,期望送走那鬼,重新天下太平。
也正因为如此,当看见阿弦跟高建来到后,huáng侪才故意口出不逊,试图赶两人离开,因为他心中才真正有鬼,故而怕公差上门,更怕十八子当真有什么神通,会看出内qíng。
这才是天理昭彰,报应不慡。
huáng侪当初残杀了女子之后,在河畔发现一个天生的矮dòng,他便将尸首扔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