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头总感觉英俊吃的少,是因为对他的手艺不满,所以心里憋着气儿,这点阿弦自然不知。
两人在堂屋里吃了饭,老朱头便问阿弦今日在欧家的经过,并说外间已经传到沸沸扬扬。
老朱头道:今儿来吃饭和打路上经过的人,都在说招县的事儿,我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生怕你出事。
阿弦道:怕什么?我是跟着袁大人去的,有他在,一定万事大吉。
老朱头不禁笑起来:这话倒是真的,你可知道现在整个豳州叫他什么?混世魔王!不过更多的老百姓们却觉着他是好的,至少比先前的官吏都好,并没官官相护,敢拿着那些有权有势的人开刀,这倒好,又弄了一个欧家,以后这名声肯定要飞到天上去。
阿弦道:我听说是薛大元帅调袁大人来豳州的,大元帅实在英明,豳州这地方,也只有袁大人这般的官员才能镇住。
阿弦本不愿再提欧家的事,但说到这里,便再也忍不住,就把欧老夫人如何作孽,欧家跟当地的众生相,以及那小女鬼芳姑等都说了。
老朱头默然听到最后,神qíng有些恍惚:原来是这样的,这可真是qiáng中自有qiáng中手呀。
阿弦只当他是在感叹袁恕己所做,便道:可不是么?伯伯你瞧,这样极恶的行径,还有人替她们开脱呢,如果换了第二个官员,只怕就真的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仍是饶恕那老太婆了,但是袁大人不同当时我听着他叱骂那些无耻之徒,心里就像是涨cháo一样,又像是烧着一团火。
老朱头回过神来,微笑着低声道:这倒是,恶人须得恶人磨。袁大人倒是一把锋利的好刀,只不过
阿弦道:不过怎么?
老朱头道:他这样肆无忌惮的行事,丝毫也不收敛,只怕这名头很快就要传扬出去,还不知是好是歹呢。
阿弦道:什么是好是歹?袁大人又没做错什么,相反,他做的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老朱头道:你觉着是好事,只怕有的人不这样觉着。
阿弦道:谁不这样觉着?难道是跟今日求qíng那些人一帮的?
老朱头笑笑:好了,我不过随口胡说了一句,你就认真起来了。横竖你只是个小兵,如今既然调到府衙了,姑且就跟着刺史大人厮混就是了,但有一件儿,以后这种凶险的事儿你少掺和,安安分分地领你每月的俸银就是了,别的半点也不许沾手,听见了?
阿弦不答,老朱头喝道:听见了没有?
阿弦只得道:听见了。
老朱头横她一眼:手臂上的伤可还没好呢,谁知道下次会发生什么,我可不想整天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请了个镇宅在家里头,还指望着你比先前好过些呢,别再给我生事!
阿弦方嘿嘿笑道:镇宅?她回头看一眼东屋:伯伯,这说法好似也没错儿啊。
老朱头看她笑得欢喜,自己也忍不住笑:可不就是镇宅么?每天好茶好饭百年的上好参汤伺候着,就差高高地供起来每日烧香拜拜了,他比那神龛里的菩萨还受用呢。
初夏夜。
里间儿的窗户被悄悄地打开,外头传来的夜间种种声响更清晰了,深巷里的犬吠,老树中的栖鸟忽然一阵闹喳喳地叫,树底下的糙虫也爬出来,放胆鸣唱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难以形容的气息,陌生之极。
月光从窗fèng中透进,温柔小心地洒在英俊的脸上,他的双眼睁着,却仍看不见日夜,只从虫儿自在的鸣叫里知道,已经深夜。
阿弦睡在堂屋,本来老朱头想让她睡自己房里,他睡堂屋,阿弦坚持不肯,幸而如今已经不是寒冬腊月,两张凳子拼起来,垫上一chuáng褥子,阿弦生得又纤瘦,倒也可以凑合。
因白日劳累,阿弦很快睡着了,但是脑中却不时闪过在招县的种种残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