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顿了顿,才答道:那些小孩子,最小的不过三四岁,最大的已经将是你这个年纪了,有一次我打那里经过,听他们围在一起念诵歌谣,便觉着这是个好法子。
阿弦道:怎么选的是《滕王阁序》?
英俊沉默片刻,道:我最先想起来的,便是这个,就好似极熟络于胸,不必多思已经冲口而出。
阿弦吃惊,迟疑问道:这样熟络,会不会就是阿叔所写?话一出口,猛地又捂住嘴。
虽辽东地处偏远,但老朱头是个jīng细灵通的人,常年在食摊上,东西南北的消息都听得入耳。
先前《滕王阁序》才出的那年,阿弦才十岁,只听人说城内的那些文人墨客们都有些疯魔,镇日便谈论此诗,出口就是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又或者北海虽赊,扶摇可接等。
阿弦耳闻目睹,知道有位极有名的才子,名唤王勃,写这一首的时候才十四岁,由此声名鹊起,同当时的名士卢照邻,骆宾王,杨炯三人并称为王杨卢骆,后来又因才名斐然,选入沛王李贤王府,担当王府侍读一职。
如今她这般说,岂非就是说英俊是王勃?那又怎会是她的亲戚。
英俊却似一无所知,只是笑道:你也很该跟安善他们一块儿学学才好,这文的作者大名鼎鼎,你竟也不知道?我是绝写不出这样的绝世名篇的。
阿弦听他的意思,是以为她不知道《滕王阁序》的作者是谁,才暗中抚了抚胸口。
英俊又道:不过怪的很,一提起来,心中无端有种极熟悉之感。或许,我大概认得这作诗的大家也未可知。最后一句恍若戏言,说完之后便仰头笑了出声。
这一笑甚是慡快清朗,同他素日的清和沉稳不同,笑容这般明丽照人。
阿弦一时看呆,怔了半晌,才总算想起了本该跟他提的那件事。
将在府衙府库中所见异状同英俊说罢后,英俊皱眉道:你说你说我杀了一个马贼?
阿弦眼前顿时又出现那颗几乎飞天的马贼的头,道:是而且手法还极为gān脆利落,毫不容qíng。
英俊扶了扶额:我只记得我奔逃了很长一段时候,怎么不记得我曾经杀过人?他举手,徒劳地放在眼前,却并看不见。
阿弦恐他难过,安抚道:阿叔不要在意,这些马贼作恶多端,杀人如麻,我所看过的沧城的失踪人口里,至少有十数人就跟着叫蒲瀛的一般,都是死在他们手中。
她心里原本有个可怕的猜想:英俊会不会就是落在这些马贼的手中,所以才被折磨?
可此刻面对面,阿弦又不敢问了。
半晌,英俊忽说:这些马贼如此猖狂怎么近来并未听说有什么动静?
阿弦道:多半是因为灭了高丽,苏老将军可以放手料理他们了,所以他们才暂时不敢露面。
英俊又想了会儿,道:阿弦,这件事你跟袁大人说了么?
阿弦道:还没有。
马贼伤人由来已久,早已经成为无法根除的痼疾,莫说是本地之人被害,来往客商不知有多少死在他们刀下连名字也都不会留下一个。先前边陲几县有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是在荒郊中无故失踪的人,除了体力不支及自己遭了意外的,其他多半是给马贼所害。
也曾有县令yù剿除这本地顽疾,然而县衙的兵丁绝非对方敌手,出城追剿更是难上加难,若要认真剿除,除非请军方相助,怎奈当时豳州大营正配合前头薛大将军征讨高丽,无暇他顾。
以前沧城就有一任县令,立志要根除这些贼人,谁知派去追击的公差一一被反杀,闹到最后,马贼竟攻入城内,烧杀抢掠,县令也因此身亡,若非苏柄临派人急救,满城百姓几乎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