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弦跟老朱头两人,虽非亲生,平日那种相处,却俨然早就血浓于水,生死相依了。
倘若偏是在这时候老朱头出了事,如今更是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地步袁恕己不知阿弦将会如何。
尤其是目睹她先前雀跃欢喜,一心想要回家的qíng形,袁恕己竟无法安心,疾步出了府衙,打马往朱家而来。
早在门外就听见院内她的声音有异,袁恕己本侥幸觉着有英俊在,不至于如何,谁知偏这会儿英俊竟不在家。
他一片关心qíng切,又见阿弦受伤,一时不曾留心别的异样。
此刻说罢,却见阿弦恍若未闻,反而转头看着他身侧的方向。
满面泪渍,双目微红,鼻头也是红的,她直直地望着那边,神qíng似是极度的悲伤,跟极深的绝望。
她并不说话,只是望着他身侧那片空白之处,但是她虽然一字不发,双眼中的泪却犹如大颗的雨点,凌乱坠落,她衣裳上的湿润痕迹跟跌在地上化作粉碎的泪渍,每一片,都好像是万语千言,无法描述的心碎。
袁恕己蓦地明白了什么。
他回头看向身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但是再看阿弦的眼神,再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来,袁恕己知道在自己身边站着的是
老朱头。
他本来张口想问,然而却又紧紧地闭了双唇。
吴成说是什么苦岩寺的挂单老和尚带了老朱头去虽然这种说法有些略显荒诞,但毕竟并不是最坏。
可倘若这会儿阿弦看见的是是老朱头,那么这岂不是意味着,老朱头已经
不不,一定有什么误会!
目光在阿弦跟身旁之间逡巡,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袁恕己看着身侧他明明看不见的所在,却感觉到心里也有一丝沙沙地疼。
这种沉默是会令人窒息的。
尤其是看着阿弦的呼吸越来越急,泪落得越来越急,袁恕己不能再让这种沉默继续下去。
是是朱老伯?他语气迟疑而心内确信地问。
他的目光胡乱地在身侧扫掠,徒劳无功地想要看见点什么,但他目之所及,只不过是挂在墙壁上的锅、铲、长勺,种种老朱头得心应手的用具。
袁大人,让您受惊了,明知对方看不见,老朱头仍是转头看着袁恕己说。
后者当然看不见也听不到,仓皇地扫了一圈后,又看向阿弦。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阿弦叫道:不,我不信,我不要信!她已用力将他推开,转身往厨房门口跑去。
老朱头叫道:弦子!
阿弦早已经越过他,跳了出去。
阿弦从来惧怕黑夜,因为那些魑魅魍魉,挥之不去,总会在意外或者不意外的时候跳出来,给她惊吓,或者xing命攸关。
唯一放心无挂的那次,是握着英俊的手腕,那是她头一次可以放心大胆惬意地打量着这尘世间的夜影。
可是这一次,什么都没有了。
对她而言,黑夜并不可怕,黑夜也并不美好,一切都是苍白缭乱,凄凉无味。
她向来不喜欢自己的天赋之能,但是有朝一日,她竟只能靠这种天赋跟至亲之人相见,这对她而言,简直如同一个天大的荒唐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