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间那一丝极小的皱蹙展开,英俊问道:你要去哪里?
阿弦道:我要去长安。
英俊并不觉着诧异,只道:那为什么不让我跟你一块儿去?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阿弦道:没有,你很好。而且好的实在太过了。
英俊道:阿弦,我不明白,如果我很好,你又喜欢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
阿弦握紧双拳:因为我知道这一切迟早要结束,不如就现在决断。
英俊道:结束?
阿弦道:是,你会离开。
英俊若有所思:你是怕我会跟朱伯一样离开?
阿弦举手揉了揉鼻子:不是。
英俊道:那是为了什么?
因两人站在原地不动,前方的玄影也停了下来,它立在雪中,呆呆地看着身后的两个人。
阿弦的嘴唇在哆嗦,那句话几度冲口而出,却又死死忍住。
良久,英俊听不到回答,他试着往前一步,将伞擎了过去:如果答不上来,那就不要说了,我们回家吧。
忽然,阿弦举手,一把打在他的手臂上,用力颇大。
英俊料不到会如此,手一松,那把伞便坠了地,于雪地上砸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阿弦死死地攥紧双拳,终于大声道:因为、因为你不是我阿叔!
一句话,如破釜沉舟,再无顾忌,阿弦道:我是骗你的,你不是我阿叔,我之前根本、根本不认得你,只是因为靠近你就看不见鬼魂了,我贪恋这种暖意,所以才拼命想留下你但是伯伯说的对,你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迟早会想起来,你也迟早会离开,我也迟早要习惯一个人!
阿弦说完之后,步步后退,然后转身,飞快地往前跑去。
跑的太急,一个踉跄,几乎抢摔在地上,阿弦勉qiáng站住身子,不敢让自己回头,也不要回头。
她心里想:我终于说出来啦,伯伯,我终于告诉他了,以后就再也不相gān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去长安之事,然而英俊怎么办?
以英俊的xing子,如果她开口说一声要他同去,只怕英俊立刻就会答应。
但是她又怎么还能继续假装他是亲人?
她连最亲的老朱头都留不住,何况一个假的,被她硬拽回来的陌路人。
眼泪跟雪水jiāo织在一起汇流而下,阿弦心想:我要去长安了,我想去长安,看看伯伯口中的可怕跟可爱的地方是什么样子,我也想去看看,那些所谓的家人的人
在之前的昏睡之中,她看见她自己的人生,也看见了另一些人的人生。
按照苏柄临的话来说,也许她跟那些人,还有一种说不清的诡异关系,但是在阿弦看来,那只是一群不折不扣的陌生人。
她的家在桐县,她的亲人是老朱头,不是什么皇上,圣后,太子,公主那些看着很热闹,实则很冷酷的一张张脸孔。
泪眼模糊中,脚下一滑,这次并没有人来及时扶住,阿弦啪地一声便往前扑倒在地。
手掌心火辣辣地,膝盖亦生疼,阿弦趴在地上一时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