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之去后,武后从桌后起身,她走前一步,却又停下:你可知道从你来长安的那一天,你的名字就不停地在我耳旁聒噪?
此时的声音,已没了先前跟贺兰敏之说话时候的温和,依稀透出几分不动声色地威严来。
阿弦无法回话。
武后道:我曾经十分好奇,到底十八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你从在明德门打了李洋开始,就一直不曾消停,直闹的李义府被贬官流放,许敬宗也不免牵连,如今,更加变本加厉了。
阿弦道:我不懂娘娘的话。
武后道:你当然会懂,你在明德门说的那些话,其实不错,我很喜欢。但是你做的那些事,我实在是不喜。甚至于一度以为你是什么人寻来,故意同我作对的。
阿弦道:就凭我么?
武后一愣,继而笑道:不错,的确就凭你。
阿弦摇头道:皇后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小子,一个亲人俱丧的孤儿,卑鄙如尘,一无是处,如何能跟皇后作对?
武后道:你虽来自小小地桐县,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更非一无是处。
阿弦呵呵笑了两声。
武后细看她表qíng,心中有种异样之感,这少年面对自己的时候并不像是其他人一样恭敬到谨小慎微的地步,反透出几分不以为然地疏离轻淡来,但奇怪的是,武后并不觉着这种近似轻慢的态度令她不快,甚至
嘴角一挑,武后道:此刻见了你,才明白敏之为何竟对你另眼相看。你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
阿弦听见有趣的孩子之时,像是有人在心头用力抽了一巴掌,颤巍巍地疼得很。
阿弦淡淡道:多半是周国公见过太多聪慧可人的,乍见我这等卑微蠢笨的人,便觉一时新奇而已。
哈,武后赞道,你虽年纪小小,却难得地狡黠理智,比那些所谓聪慧可人者不知高明多少。
阿弦牵了牵嘴角,笑不出来。
这边儿武后吁了口气,方敛笑又问道:好了,言归正传。你是怎么知道太平失踪,又是如何找到她的藏身之地的?
果然如贺兰敏之所说,阿弦照本宣科道:偶然听周国公提起公主失踪之事。
武后哼了声。
阿弦继续背诵:至于如何找到公主,也是周国公曾说过杨府里有一座奇异的小楼,故而记下,误打误撞果然找到公主,也是公主洪福齐天所至。
武后道:这些话,是敏之教你的?
阿弦噤声。
武后道:才来长安不出数月,就得周国公的青眼,跟卢照邻友朋相称,户部侍郎为你美言,东宫太子亦印象深刻,甚至还结识了沛王跟太平掀翻了李义府,撼动了许敬宗,搅得半个长安不得安宁,试问天底下除了你,还有什么人能做到?而这样的人,又怎能算得上卑微蠢笨?
阿弦哑口无言。
武后道:你总不会以为,有这样一号人在长安城,我竟会放之任之,一无所知?怎么你还不肯说实话吗?
阿弦忽地想起方才同敏之入内之时,遇见许圉师跟崔晔之时,敏之问两人何来,崔晔的回答。
一刻沉默,阿弦道:娘娘想知道我是如何找到公主殿下的么?
武后道:不错。我想听真话,而不是那些鹦鹉学舌的假话。
阿弦道:我只是怕说出来后,娘娘不信,反会降罪于我。
武后道:你有什么骇人听闻之语,只管说来,我自会断定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