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最后,所有的怒火,都落在了最后的阿弦身上。
可是,看着阿弦被金吾卫带走,武后心里极大地不适起来:她觉着自己可能做错了。
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喜欢,就像是从来胸有成竹笃定自若的人忽然有了一丝儿瑕疵。
就好像方才她发现崔晔在她面前也露出了这样一个瑕疵。
要知道,就算当初点拨他尽快处理卢烟年之事,崔晔都未曾如此失态。
含元殿内,君臣两个,各怀心思。
各自的心cháo澎湃,似云气翻涌,如海上cháo生,却又各自按捺,隐忍的隐忍,剪除的剪除。
最后,各自又归于平和冷静。
武后先行笑了声,然后若无其事道:这个十八子,虽然行事鬼祟不为人喜,倒也是个有胆敢说的xing子。
崔晔道:阿弦年幼无知,有口无心。
你错了,武后道,他虽年幼,并不无知,有口,也有心。不过他有一点说错了,那就是我从未怀疑过崔卿。
崔晔垂首:多谢娘娘。
武后深深打量:不过我很是不解的是,崔卿你对他着实是与众不同,难道,仅仅是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
起初如此,但崔晔垂首,忽然不想再加任何的矫饰,但是让臣想要不顾一切护着她的,是因为阿弦的赤子之心。
武后微微动容:赤子之心?
崔晔道:是,她从小儿虽颠沛流离,却仍不失初心,虽历经生死波折,见惯世态丑恶,仍着向光明,她着意对任何人都以真心相待
老朱头,陈基,虞娘子,袁恕己一个个人影从眼前而过,或许,还有他自己。
他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心里却是碧海cháo生:如果可以,臣愿意倾尽所有,护她平安。
目光相对。
武后忖度:那你要如何护她平安?
崔晔摇了摇头:臣不能。
她有些意外:这般轻易就说不能?
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她笑:崔卿,你是否有所怨言?
崔晔道:臣只是在自省,方才的确是意气用事,已经失去人臣的本分。
武后寻味意气用事四字,一刹那心乱。便没了再说下去之心,糙糙道:既如此,你且退下吧。
崔晔拱手行了个礼,平静如水地退出殿去。
禁军大牢。
阿弦坐在角落,看天观地,心想:我跟长安虽有些缘分,跟长安的牢狱却最是有缘,一来就在京兆府大牢里混吃混喝了许久,现在又跑到禁军的牢房里来骗住。
她默默地比较两处地方:禁军的牢房不如京兆府的稻糙厚实,但京兆府的不如禁军的gān净,总之各有千秋。
但最让阿弦觉着奇怪的是,在京兆府的牢房里她见识过各种各样的鬼,可是这会儿,却一只也未曾瞧见。
摸了摸头,阿弦忽地想起,仿佛是自打在大慈恩寺接了那灰衣僧人给的符咒,就一直安然无事。
她先前一直以为是因为跟着崔晔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