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升道:窥基法师曾多次同我谈及玄虚之事,我敬他是佛门高人,自有道理,可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毕竟,如果这世上果然是妖鬼各存,有些事只怕大不同了。
阿弦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崔升道:比如若是鬼存于世间,就像是这次陈令史的娘子一样,若她冤屈而死,她化为鬼,自可向陈令史讨回公道,我也常见那些史传记闻里厉鬼索命或狐狸报恩等传奇,若鬼鬼如此,岂不是省了我们刑部的许多麻烦。
阿弦一笑道:那你可听说过人鬼有别?所谓狐狸报恩,或许有之,毕竟万物有灵xing。但厉鬼索命的说法,却多数是小说家们的私心所愿,想要更显得天理昭彰,另外,也许叫世人宁可信其有,因此警悚自惕,少些作jian犯科的恶行。
崔升频频点头,又道:那么厉鬼索命是不能的?
阿弦道: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但这其中涉及甚是复杂。就算是冤屈而亡的鬼魂,境遇也有不同,有人执念或怨念不散,徘徊世间,虽知不可能却仍伺机报恩或报仇,但大多数已轮回转世或烟消云散了。
崔升叹了口气,忽道:那么陈令史的娘子呢?她可是不是陈令史所害?
阿弦道:她有些古怪。
如何古怪?
阿弦回想先前qíng形:方才她明明知道我可以看见她,但她并没理睬我。只是不停地呼唤陈令史,不知何故。
崔升又有些后心发凉:难为你面不改色说这些,我听着都觉心里冷。既然如此,这件事像是仍无头绪。
若执意要查,自也有头绪,阿弦道,正如你先前所说,妻子新丧就急着要续弦,这令史实在不像是面上这样好人,而且陈家那小丫头也是线索之一。
说到这里,阿弦见崔升仍有为难之色,便道:你若是觉着这些不够,那便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再去一次陈家,见一见那陈娘子,寻机会问问她就是了。
崔升听她说要跟鬼见面,却轻描淡写似要见寻常之人,苦笑道:己所不yù,勿施于人,我想一想就觉着受不得,委实不想你再去面对这种诡异可怖的qíng形,再者说,从来都只有避鬼,又怎会明知有鬼却还撞上去的?若你有个万一,哥哥那边儿我可不知如何了。
阿弦听到最后一句,仍是一笑:不妨事,阿叔知道我做惯了这些,就算知道我们在查这件事,应该也会同意我查个水落石出。
崔升见她从头到此刻都如此冷静坚决,心中的钦佩满溢:我原先只当你是个有些古怪的小孩子,但是越跟你相识,越觉着实在是陛下升你为户部主事,本朝第一位女官,可见的确是明见万里,你也当之无愧。
阿弦见他说的郑重,反不好意思起来,抓了抓脑门道:这你可叫我如何回话?
崔升笑道:不用回,凡美言你都当的起,收着就是了。
两人谈笑风生,崔升才渐渐忘了方才的惊悚,眼见将到平康坊,崔升道:你家中现无人,你如何过活?
阿弦道:不妨事,姐姐跟玄影不久就会回来。
崔升叹道:我同你真是相见恨晚,你若是个男儿,即刻要同你结拜。
这话虽有些唐突,阿弦却知道崔升乃是恳切之心,但转念间,却忽地笑道:就算我是男儿,也不能同你结拜啦。
崔升奇道:这是为何,难道你瞧不上我?
阿弦道:我叫你哥哥阿叔,却如何跟你结拜,我们要如何称呼?
崔升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以手加额,笑道:说的是,却是我一时昏了头,给哥哥知道了,定要骂我无状。不过
崔升思忖道:你叫哥哥阿叔,却叫我二公子?是不是该叫我二叔?
崔升是故意玩笑,谁知阿弦却敛了笑,一言不发。崔升有些担心惹了她不快,才要解释,却见阿弦目视前方。
崔升转头,却见前方的街口上人来人往,并没什么异样:你在看什么?问了句,又再细瞧了会儿,却见街边右侧有一人,生得形貌堂堂,看着气质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