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武后紧紧抱着的感觉,就像是一头扎进了云端里,身体先是极麻痹, 然后又极松软。
她不知双脚所踏何处,更不知双手在哪,连脸都是麻苏苏地失去了知觉。
这是她渴慕而久违的怀抱,本该是母子间最寻常的拥抱,却曾是她最奢侈遥不可及的。
最初的挣扎过后,仿佛力气也随之消散无踪。
只有眼泪活泼起来, 完全不经同意地就开始肆意奔流。
就在武后说完那句话后, 牛公公从外跑了进来。
一眼看见武后抱着阿弦,牛公公忙侧身, 又小声道:娘娘,陛下跟公主殿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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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公公才禀告完毕,殿门口人影一晃, 是高宗跟太平齐齐来到。
两人进门的瞬间, 武后才放开阿弦, 抬手在眼角轻轻掠过。
阿弦则默然无声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垂首而立,趁人不备牵着袖子将脸上泪痕擦去。
太平还未进门,就瞧见阿弦,她原本还扶着高宗的手肘,见状便松开,飞跑了进来叫道:小弦子!
牛公公顺势扶住高宗。
而武后看一眼太平,未曾吱声,便上前对高宗道:陛下怎么来了,夜晚风重,留神龙体。
高宗只忙着一点头,眼睛便落在阿弦身上。
此刻阿弦拱手行礼:陛下。
高宗看一眼她身旁的太平,勉qiáng道:回来了?回来就好。
阿弦听得这样略略带颤的一句,心陡然酸胀难言。
太平正拽着她的袖子着急道:你先前怎么不声不响地就辞官走了?是不是有谁得罪了你还是欺负了你?
阿弦道:并没有,只是我自觉有些不堪重负,所以才想离开的。
你是说当女官很累么?太平天真地问,又笑道:那你可是多虑了,难道你不知道父皇下旨给你赐婚了,你若不爱当女官,以后嫁到了崔家,索xing就只当清闲自在的世家妇不也正好儿?不过以后我可又要改称呼叫你师娘了。
阿弦先前跟武后相见,心cháo起伏澎湃,各种滋味汇集,悲欢喜忧无法理清,然而听着太平这样的烂漫言语,却不由面露苦笑。
而武后亲自扶着高宗走了过来,武后嗔怪道:太平,怎么越发一点儿规矩礼数都不懂了?
太平回头笑道:横竖小弦子又不是外人。
太平尚且年幼,且口没遮拦,这种事自然不会告诉她,然而此刻这一句却歪打正着似的。
在场的高宗,武后,以及阿弦听在耳中,瞬间各自有不同感念。
高宗毕竟牵挂阿弦许久,这会儿亲眼见到她,又听太平一句话掀起了心底波澜,竟不禁咳嗽起来。
阿弦禁不住抬头,眼神中流露担忧之色。
武后从旁看见,便对太平道:太平过来,母后有话要问你。
太平因才见了阿弦,有心跟她多说几句话,听了武后叫自己,只得先撇开。
临去仍悄悄跟阿弦道:我抽空找你去玩。
武后领了太平,借口暂时离开,牛公公扶着高宗落座,也自退下。
高宗方喘息了会儿,对阿弦道:这几日你离开长安,都去了哪里,一路上可平安顺利?有没有吃什么苦?
他因病弱这些日子,说话也显得气虚而缓慢。
但就是这听似平常的几句话,却惹得阿弦的眼睛湿润:我路上一向平安,也并没有吃苦。
高宗了然地笑了笑:你虽如此说,朕却知道,你一定是报喜不报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