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邕去后,崔晔又将那首诗打开,以他的文墨功力,又加上毕竟熟悉烟年跟卢照邻,当然看出这首诗其实不是一个人的笔墨。
上两句顾步三chūn晚,田园四望通。游丝横惹树,戏蝶乱依丛其实并非卢照邻的手笔,因他毕竟是病体,字迹比平日略显得虚浮,但这两句虽竭力模仿他的笔迹,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娟秀闺阁的手法,这字迹,崔晔并不陌生。
而后面两句竹懒偏宜水,花狂不待风。唯馀诗酒意,当了一生中却的确是卢照邻所写,撇捺之间,透着竹枝般的风骨。
最后一句题记也是卢照邻所写,而其中的同美游园尽兴的美,所指是谁,不言自明。
这一首chūn晚山庄,明明就是两个人合吟的手法,虽然只是一首诗而已,但是此中的绵绵qíng意,实在是无法掩藏,其chūn色暖融也自扑面而来。
崔晔默然看了片刻,迈步走到火盆前,将那纸张一抖,覆盖在炭盆之上。
通红的炭火飞快地将白纸黑字吞没,燃烧出明亮的火光,也映照出他琉璃无尘似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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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数日,先是卢家办了隆重的筵席,朝中过半的朝臣都受到了邀请。
原先在未曾大张旗鼓之前,长安城里已经有些传言,只是大家都不敢相信,后来消息属实之后,却又不知从哪里传了些流言出来,说这女官其实并不是什么gān女儿,而是卢家亲生的,只是自小儿失散在外头,如今是终于认祖归宗了。
但在这种传说之外,却另有一种无法大肆张扬的流言也潜伏在市井之中,蠢蠢yù动,骇人听闻。
阿弦先前已经搬回了怀贞坊,原来就算她这段日子不在,那些被她遣散了的丫头仆人们却都在府中等候。
起初阿弦不明原因,后来才知是皇后的意思,叫丘神勣把这些人都拘了回来。
如此一来,怀贞坊的宅子几乎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只除了虞娘子仍是并无消息。
阿弦依旧在户部当差,行为举止却跟先前没什么两样,有人暗中指指点点,说她攀上高枝,也有人赞她宠rǔ不惊。
因为最近,隔三岔五地,阿弦总会进宫一趟,这种频率已经是胜过亲王跟近臣了,一时又惹来许多浮想联翩飞短流长。
这日,阿弦奉旨进宫,正明崇俨也入宫去,两人便一块儿而行。
明崇俨道:这几日可都安好?
阿弦答了很好,明崇俨又笑道:前日崔府派人问我算计良辰吉日,你可有什么打算?
良辰吉日?阿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打算?
明崇俨道:痴儿,不就是你跟天官的成亲之日么?我已经算到了几个好日子,还没答复他们呢。先跟你透个消息,你是想早一些呢还是晚一些,我可以便宜行事。
阿弦脸上微红,双唇紧闭不肯回答。
明崇俨打量着她的脸色,笑道:你虽还正当妙龄,天官却已老大了,我想这事儿一定赶早不赶晚,你说是不是?
阿弦这才嚷道:什么话,阿叔哪里老大了?
明崇俨笑道:他大你一轮有余,你难道不嫌他老么?
我不嫌,你才老呢。阿弦冲他耸了耸鼻头,扮个鬼脸。
明崇俨大笑:好好好,还没嫁过去,就已经帮夫了,我知道了,你这丫头比天官还迫不及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