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治并不是下旨,而是同他商议。
不过转念一想,李治却也明白了过来。
这正是崔晔的聪明之处,此事自然瞒不过武后的,崔晔这会儿说遵旨,等武后知道真相后追问起来,他当然可以用不能抗旨一说来搪塞。
方才到了怀贞坊,当李治随着崔晔入内的时候,里头阿弦知道崔晔来到,跳起来相应,那会儿她眼中那闪烁跳动的喜悦,尽数落在李治的眼中。
反观崔晔,却是有些太冷淡了,让李治在瞬间生出一种担忧,会不会阿弦用qíng太深,而郎心却天生如铁。
李治虽不理朝政,让武后一手代劳,但是朝中的一些人和事却也是知晓的,比如袁恕己是同阿弦一起从豳州来长安的,两个人jiāoqíng匪浅。
当初阿弦去江南在路上遇袭,袁少卿还竭力请命要前往江南,足见深qíng厚谊。
此刻他提议这两人,目光却望着面前崔晔,且看他如何反应。
爱卿你觉着朕的提议如何?李治问道。
崔晔却仍面沉似水,道:袁少卿为人嫉恶如仇,果决敏锐,可堪重用。且雍州命案至今悬而未决,朝廷派大理寺的人跟户部属官同去,也是理所当然。
李治挑了挑眉:哦那陈基如何?
崔晔又道:至于陈郎官,陈大人负责的是京畿守卫,贸然派他外差似乎不妥。陛下若是想让个跟女官相熟的人陪同,臣觉着不如曾同她去过江南的桓主簿妥当。
李治道:桓彦范?他倒是个机警可用的,既然如此,朕再想想。
说到这,李治忍不住道:这次皇后又叫阿弦办苦差,你一句话也没有么?
崔晔道:阿弦是朝臣,为朝廷效力是应该的。
望着他冷静超然的神qíng,李治不由轻叹了声:早先听说你夜宿怀贞坊,还以为想必都是别人误传了。
崔晔道:那次是阿弦病了,我不放心才看护了她一夜。
李治yù言又止:也罢,横竖对了,今晚上多劳你陪着朕。
崔晔的回答却出人意料:臣这样做,也是有私心的。
李治本来意兴阑珊,听了这句才又转过头来:私心?
崔晔道:陛下如此做虽然逾矩,但是对阿弦来说,却必定是难能可贵的。
李治定定地看着他:你
崔晔仍是一副淡然无波的样子,语气之中甚至也没什么波澜起伏,但是李治却俨然从他的这句话里听出了深意。
他原本以为崔晔用qíng并不深,甚至怀疑他对阿弦到底动了几分真心,但是直到这会儿,才仿佛知道
也许有的心意,并不是放在脸上供人瞻仰的。
你自以为看不出,但绝不是不存在。
就像是海深万里,渊渊穆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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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在进宫门的时候,掀开车帘看了一眼留在外间的崔晔。
纵然在夜色里,那道影子却仍似渊渟岳峙,风姿卓然。
这会儿李治欣慰地想:也许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毕竟阿弦是他的血脉,又是那样能gān出色的孩子,怎么会喜欢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