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一片yīn森冷寂之中,有个声音忽然突兀地响起:是时候了。
声音里仿佛没多少起伏,他说道:该上路了。
越过钱先生的肩头,视线往后,就在中堂的水墨山水画下,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影子。
阿弦毛骨悚然。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这个黑衣的影子。
也就是在这时候,她想起了自己曾在哪里听过钱掌柜这个称呼。
那是在桐县,那次落雨huáng昏,她举伞狂奔,被风雨所阻立在客栈屋檐下,一个神秘的黑衣客人站在她身旁。
他明明并未说话,但她却听得句句分明。
阿弦道:当时我听见他说什么日期不能延误,要送信给垣县的钱掌柜之类。
袁恕己的脸色有些凝重:你是说,那个站在钱先生身后的黑衣人就是凶手,而他是从桐县过来的?
阿弦道:是!
袁恕己问道:你、你还听见他说什么了?
阿弦皱眉又想了会儿:他还说还说什么不能损了什么、不系舟的名声?大概如此。
不系舟?袁恕己更加疑惑。
不系之舟?两人身后,传来石知县的声音。
袁恕己回头:怎么,知县知道这是何意?
当然知道。石知县满面诧异,然后他说道:巧者劳,智者忧
尚未说完,只听另一个声音接着念道: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袁恕己转身,却见阿弦神qíng有些恍惚。
第70章 马车上
巧者劳而智者忧, 无能者无所求, 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出自《庄子》。
而让阿弦记得最深刻的原因, 却是因为这是从英俊口中曾念出来的。
故而那时候在檐下避雨,听见黑衣人的心声, 对不系舟三个字,似有触动。
只是当时并未往这一句上联想。
此刻被石知县一句提醒, 不知不觉便接着念了出来。
袁恕己看看石知县,又看看阿弦,最终问她:你哪里听来的这句?
阿弦紧闭双唇,不知为何,心里头竟有些惶然乱跳。
石知县的眼中却透出几分惊讶跟赞赏,他对阿弦道:原来十八子也知道《列御寇》里的这一句?这正是钱先生最爱的。
袁恕己瞥他一眼, 哼道:这钱掌柜一个生意人,如何竟总是喜欢这些?连那个斥鴳也是
石县令一怔, 继而低头, 不敢再肆意回话。
袁恕己才又对阿弦道:既然这黑衣人的嫌疑最大,你能不能把那黑衣人的样貌描述出来?立刻下海捕文书!
阿弦竭力回想,虽然方才在义庄里才看见过那人的容貌,但要说出来却十分困难。
因为正如她之前在客栈屋檐底下见那人的时候所想的一样, 这人的长相实在是太平凡了,若是按照她的说法找起来,只怕大街上十个里有七八个类似。
袁恕己见她面露为难之色:别急,还有另一个法子。
因见石知县矗立旁边, 袁恕己忖度道:这不系之舟虽是诗文里的一句,但是不系舟又是个什么?难道是个不可告人的
袁恕己喃喃说到这里,猛然噤声。
阿弦跟石知县各怀心事,都未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