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本来正为宋牢头那件案子而忧心不已,本以为很简单的当街飞头,一桩凶杀案罢了, 背后却竟牵扯到不系舟,甚至同未来太子妃杨家有所牵连。
关乎皇室隐秘内qíng,这案子变成了一个烫手而夺命的毒山芋。
压力倍增之中,忽听阿弦说了那样一句话。
现在离开长安,袁大人会后悔的。
因为以后你会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会拜相封王,受万人敬仰。
如果是别的什么人,这一句,自是不着边际不切实际的奉承罢了,大可一笑置之。
但是阿弦是什么人?大概没有人比袁恕己更加清楚。
在桐县的时候她说起有关他的悲惨之极的将来,曾令他内心大受打击。
可是现在
骑马而回的时候,袁恕己心想:可能吗?
何其古怪,之前阿弦预言那可怕的部分,他口虽否认,实则深信,正因为深信才深惧否认。
可是这会儿恰恰相反,他虽深信阿弦的话,但对这部分,却恍惚觉着不真。
但当初在军中的时候,在豳州的时候,他从来对自己都是信心满满,踌躇满志,他的心愿非常简单而明确在军中建功立业,在官场出人头地,像是每个有些理想的男人一样,步步登高,最好的境界自然是能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当命运真的如此告诉他的时候,心中的感觉却如此古怪。
犹如在梦境之中。
这日袁恕己前往大理寺,走到半路,忽然勒住马儿,他抬头看向前方,问身边侍从:那是吏部吗?
侍从答道:回少卿,正是吏部。
之前贺兰敏之的那句话在心底徐徐升起,袁恕己道:去打听打听,吏部的崔天官可在。
吏部。
堂中两人对面而坐。
袁恕己细看对面的崔玄暐自从回到长安,这还是两人头一次正经照面。
此刻的英俊先生,脸虽然仍是先前的那张脸,气质却大为不同了。
在桐县的时候,这人松下之风,山上之雪,虽然醒目打眼,到底不是如今混在长安庙堂之中长袖善舞的朝臣。
袁恕己道: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天官高人高量。
崔玄暐淡淡道:少卿何必如此,你我相识一场,当知道崔晔的为人。
袁恕己略觉放松了几分,笑道:客套话总是要说两句的,难道现在还要跟在桐县一样谈笑不羁么?且我看您也的确同之前大有不同了。
崔玄暐沉默,心中却在瞬间闪过两句话:酌贪泉而觉慡,处涸辙以犹欢。
当初在桐县的时候,他曾以这两句自比。
可这会儿才明白,这两句,放在长安同样适用,或者说,放在长安更加贴切。
袁恕己道:有一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
崔晔道:请说无妨。
袁恕己道:敢问在桐县的时候,您当着你不记得自己的出身么?或者说,您是从何时知道自己就是崔天官的?
崔晔抬眸看他:袁少卿是在疑虑什么?